3
「真的？」
李篤行半疑半驚，對我今天變化的態度捉摸不定。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真的。」
李篤行見我說得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滿臉驚喜。
「那就是說你不會再逼我念書了？」
「對，我已向夫子言明，將你逐出學堂。」
李篤行察覺到了我言語中的冷漠，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但也沒有多想，因為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凡事只會考慮到自己。
「也不會逼我娶四公主，我可以迎嫣兒進府？」
「對，我會親自面見聖上，求他廢了這紙婚約，讓你去追尋真愛。」
問到這，李篤行酒氣散了大半，眼露精光，搓著雙手離我更近了些。
「那我可以做個真正的閒散公子了？」
我隨意地擺了擺手「隨你。」
這是他爹對他的期望，如今他算是心滿意足了。
李篤行一把摟過身邊的丫鬟，笑的開心。
「既然如此，本公子今日就要好好樂呵樂呵，讓小廚房多做些好吃的，把樹下的陳年老酒也挖出來，給本公子助興！」
命令已下，李篤行摟著丫鬟大步離去，卻沒發現在場的下人，沒一個人敢動。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開始盤算起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拿起剛剛還沒有看完的賬本，我吩咐得力的丫鬟去給孃家送信。
如今的侯府之內，早已沒有了屬於他們李家的財產。
我想著面見皇帝時的措辭，此次面聖，我要解除的不僅是李篤行與四公主的婚約，也要廢除我和老侯爺的婚事。
我命人去金滿樓訂了一大桌好菜，以此來慶祝我真正獲得重生。
過了幾刻鐘後，李篤行在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片刻後，他衝進了我的屋子，指著我的臉罵道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到底安的什麼心？你為什麼不讓廚房給我做飯？你是存心想餓死我嗎？」
我瞥了他一眼，冷冷開口「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再敢這麼口出狂言，我不保證我的巴掌什麼時候會落在你的臉上。」
也許是我的聲音過於冷漠，他從未見過我如此疾言厲色的樣子，一時之間呆立在原地。
還沒等我說話，前去金滿樓訂菜的下人帶著精緻可口的飯菜回來了。
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擺滿了桌子，李篤行下巴都要驚掉了。
自從我一心撲在李篤行身上，哪裡還有時間去享用這麼多這麼好的飯菜。
李篤行嚥了咽口水，大刀闊斧地在我身邊坐下。
「怪不得不讓小廚房做飯，原來是訂了外面的飯菜，雖不怎麼合我的胃口，不過我也能將就將就。」
說著，拿起筷子就準備夾起面前的菜。
我伸手攔住了他，眼神示意一旁的侍衛將他架了起來。
我夾起了他剛剛想夾的菜，慢慢地送進了嘴裡。
「這些都是我的菜，沒有你的。」
李篤行恨恨地咬著牙，在侍衛手裡不斷掙扎。
「那我吃什麼？你真想餓死本公子？你還真是比我想象中的惡毒！」
我又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並沒有開口。
片刻後，他恍然大悟般道「你是想以這種方式逼我繼續唸書是吧？我就知道，你怎麼可能這麼好心！」
「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
「把錢給我，我要去金滿樓吃真正的大餐！」
我靠在椅子上，笑的一臉粲然。
「你是侯府的嫡子，想要錢，自然該找侯爺要錢。」
4
李篤行的臉被氣的紅一塊白一塊的，半晌說不出來話。
他自然說不出來，因為他也知道，現在是吃我的，喝我的。
不過他還是倔強的傲著頭，滿臉不服氣。
「我倒是也想找我爹要錢，你不是不讓我去探望嗎？我怎麼要？」
我抬手揮退了架著他的侍衛。
「帶他去見侯爺。」
我抬頭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以後你隨時可以見他。」
李篤行「哼」了一聲，甩袖跟著侍衛往老侯爺的住處走了。
我示意丫鬟跟在他後面，而我繼續享用著這滿桌香噴噴的飯菜。
等我的飯吃完了，丫鬟也回來了。
她說老侯爺見著李篤行開心的不行，當即將懷裡小妾手上的玉鐲賞給了他。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他那副宛如將死之人的身子，此刻竟然還不忘美人在懷。
李篤行也是個蠢的，認賊作母。
說話間，李篤行得意洋洋地揚著手裡剛得的鐲子，炫耀般在我面前擺弄著。
「睜大你的眼好好看看吧，怪不得你天天不讓我見我爹，我看你就是想私吞我爹的財產！」
「如今我爹美人在懷，早就看不上你這個醜八怪了。」
「勸你識相點，好好地哄著我的爹，好去保住你的侯府夫人之位！」
說話間，我已吃飽喝足。
這樣一頓豐富美味的飯菜，才算真正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看著他手裡亮晃晃的鐲子，我嗤笑了一聲。
「從便宜貨手裡拿出來的果然就是便宜貨，散發著惡氣，讓人噁心。」
我作勢用手在面前扇了扇，一臉嫌棄。
老侯爺早把侯府敗光了，不過是頂著爵位來風流，哪還有什麼錢去賞給他那些鶯鶯燕燕。
李篤行一時之間被噎住，氣得滿臉漲紅。
我才懶得管他是什麼樣，抬手喚來了侍衛。
「去把侯爺好好地請過來，抬也要抬來，他若非不來，我便提刀去見。」
話音剛落，眾人已是滿臉難色。
李篤行嘲諷的看著我。
「你還真把自己當碟子菜了？看我爹一會兒來怎麼處置你。」
府內大部分人雖已都聽從於我，但也無人敢去招惹老侯爺。
眾人之中，陪嫁丫頭季桃站了出來，滿臉堅定。
「夫人，我去吧。」
我伸手將她拉了過來，這或許是這偌大的侯府之中，唯一真心對我之人。
「不必，就讓他去。」
「你們若聽從於我，我可保你們無虞，不服命令者，棍棒伺候，再有不服者，杖斃。」
「你們也知我的母家是誰，仔細你們的命。」
我冷眼掃視了一圈，四周的下人噤若寒蟬，侍衛立馬領命前去。
李篤行有些尷尬地坐在我旁邊，將那亮眼的鐲子收進了袖袍裡。
我無視了他這些小舉動，緩緩地將熱茶送進口中，靜候接下來的一場大戲。
5
還沒一盞茶的功夫，那令人作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哎呦，夫人喲，幾日不見，我這心中可是萬千思念啊！」
我抬眼看去，這老傢伙居然還真是被人給抬過來的。
不出所料，那位受盡他恩寵的小妾茉娘也跟了過來。
「老爺，您身體都這樣了，夫人還非命人將您請來，奴家好生心疼呢！」
老侯爺撐起身子，靠在了她的懷裡。
「無妨，夫人如今是我侯府的大功臣，我這具身體再怎麼殘破，也是該受命前來一見的。」
話音剛落，他捂著胸口連聲咳嗽起來。
李篤行連忙衝到他的身邊，輕拍著他的後背，滿臉焦急。
這樣的惺惺作態，叫外人看來，免不得要動容。
話裡話外句句都透露著我把持了侯府的一切。
我冷笑了一聲，伸手敲了敲桌子。
「老爺對我情深意切我都知道，如今請老爺前來，確實是有一件大事要相商。」
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我才緩緩開口
「此事還求茉娘伸手相助。」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在了茉娘身上。
被提到名字，她的眼神有些躲閃，朝著老侯爺靠了靠。
「我？我能幫什麼忙？」
老侯爺將茉娘擋在身後，面上也帶了警戒之色。
「她一介弱女子，能與我相伴，就算是幫了侯府最大的忙了，你別為難她。」
好一副伉儷情深的場面，卻讓我無端看的厭煩。
「老爺說的哪裡話，我何曾為難過她，只是求茉娘能分享些銀錢出來，好讓侯府在外面的鋪子能夠繼續經營下去。」
話音剛落，茉娘捂著嘴笑了起來。
「原來夫人是要借錢，那也不該借到我的頭上，侯爺病重，侯府在您手上一日不如一日，夫人應該反思自己，也該再多添點嫁妝進去，幫助侯府渡過難關才是。」
李篤行贊同地點點頭，朝著我翻了個白眼。
「我小娘說的極是，你莫不是把侯府的錢財都給敗光了吧？不然怎的能低下頭找我小娘借錢？」
我假意難堪，慚愧地低下了頭。
「此事本該求老爺的，但聽聞，剛剛老爺賞給篤行的鐲子都是從茉娘手上取下來的，我便以為老爺您的金庫都給了茉娘，這才捨近求遠。」
茉娘眼睛慢慢睜大「金庫？」
她扭臉看著老侯爺，不可置通道
「你還有金庫？我怎麼不知道？你不是說被夫人榨乾的身無分文了，讓我將自己的體己錢補貼給你，原來都是騙我的？」
老侯爺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將茉娘摟在懷裡「茉娘，你聽我給你解釋……」
我連忙出聲打斷
「哎喲，你看這事，怪我思慮太多，倒叫你們二人之間生了嫌隙。」
一時之間，沒有人再說話，我深深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老爺，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之所以拿不出錢來，是因為我父親要跟我斷絕關係。」
我抽出帕子，在眼下擦了擦，斷斷續續啜泣起來。
老侯爺一聽這話，也變得有些焦急起來。
「為何？岳父為何要行此舉呀？」
我起身，撲倒在老侯爺身邊。
「老爺不知，我父兄在外打仗已有十年之久，功高震主，後有奸佞小人在朝，我父兄怕是躲不過這一劫了，所以才想著與我斷絕關係，讓我留在這侯府內，保我一命。」
看著老侯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聲淚俱下
「可是老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使父兄與我斷絕了關係，也免不得要波及到我，更是會波及到侯府呀！」
老侯爺一把抓住我的手，眼裡滿是精明的算計。
「夫人，此事可當真？」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千真萬確，我王家怕是要有滅頂之災。」
見他冷著臉不說話，我反握住他的手，眼眶微紅。
「老爺，你我夫妻數十年，情深似海，我必不會連累於你，也不想連累篤行，我們二人……」
我頓了頓，嘴角輕顫，淚眼婆娑。
「和離吧。」
6
老侯爺滿是陰翳的臉色頓時雲開霧散。
他看了我一眼，收了臉上的笑意，眼裡卻是難掩喜色。
「阿昭大義，你放心，等你王家的事過去了，我定然還會再接你入府，你還是侯府夫人。」
這是他在新婚之後第二次叫我的乳名。
此刻從他嘴裡聽見，卻讓我無比噁心。
我沒有表現出來，乖巧地點了點頭。
「和離之事，若只是我們夫妻二人悄悄做了怕是不妥，不如前去面聖，讓天家做個見證，以後若我王家發生禍端，必與侯府沒有任何關係。」
老侯爺拍了拍我的手，笑吟吟地看著我。
「你有心了，且忍一忍，我不會讓你受苦太久。」
李篤行提溜著眼睛在一旁盯著我。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頭。
「篤行放心，面聖之時，我自然會求聖上解除你與四公主的婚約。」
我不想再看他那張上不得檯面的嘴臉，起身輕聲道
「和離之後，侯爺便先讓茉娘接替我做侯府夫人吧，這侯府的一切，都還離不開人。」
聽見我這樣說，茉娘難掩欣喜。
「是是是，夫人深明大義，妾受教，妾定然守好侯府，請夫人放心。」
看著地上的三人，各懷心思，真是讓人發笑。
這一夜，我睡了個安生的好覺。
第二天清早，老侯爺就迫不及待地帶我入朝面聖。
只是他沒想到，高堂之旁站著的，還有我的父兄。
老侯爺一時之間有些發怵，我輕聲安慰道
「侯爺莫怕，若不是王家要出事，我父兄何以要從戰場上趕回來？我知侯爺捨不得我，但萬不可動搖和離之心啊！」
一番話下來，老侯爺跪在了地上，語氣堅定。
「臣要與家妻和離，這樁婚事本是聖上賜婚，如今和離，求聖上做個見證，從今日起，我與王氏，各自安好。」
聖上還未開口，我爹吹鬍子瞪眼地罵了他一通，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你個沒心肝的，敢欺我王家沒人？」
「當年你哄騙我小女嫁與你，我們是心疼她，才答應了這樁婚，而今卻又輕描淡寫的要與我小女和離！」
「我告訴你，要是今日不給我王家一個交代，我便提刀殺入你的府中，自去尋一個說法來！」
我爹自小便征戰沙場，長得一臉兇相。
老侯爺早就被嚇的大氣都不敢出。
聖上連忙安撫道「王將軍莫急，莫急。」
看著皇帝使眼色，老侯爺連忙不住地磕頭，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聖上有所不知，我已年老體衰，而臣妻風華正茂，實不敢耽擱其芳華，我們二人也早已無夫妻情分，不如趁早分開，才算是最好的交代。」
我爹被氣地站不住腳，我與兄長連忙上前攙扶住他。
兄長雖在戰場上長大，嘴卻陰毒的狠，盯著老侯爺陰陽怪氣道
「聽說自從侯爺病倒之後，我小妹撐起侯府，才發覺侯府虧空的厲害。」
「侯爺莫不是貪圖我小妹的嫁妝，還有我王家的財產，當初才求聖上賜婚吧？」
被說中心事，老侯爺瞪大了雙眼，連忙搖頭。
「不不不，絕無此事，若是質疑我以前對阿昭的心意，我們二人和離之後，她的嫁妝……」
話到嘴邊，老侯爺又咽了下去。
他也知道侯府現在都靠著我的嫁妝撐著呢，他哪能輕易鬆手。
他朝我看來，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走到老侯爺身側，一同跪了下去。
「我與侯爺確已無情意，相伴餘生，難免蹉跎，侯爺心善，放我歸家，求聖上和父兄恩允。」
我扯了扯老侯爺的袖子，他隨著我一起磕頭，我才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
「錢財乃身外之物，我自不會虧了篤行，還望侯爺保全侯府。」
我做了如此保證，老侯爺才鬆了口，答應將我的嫁妝都還回來。
兩邊都願，此事算是已定，聖上也不好再說什麼。
親自下召，賜我們和離。
天子出言，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
聖上說這事多少還是苦了我，看在我父兄的面子上，想給我點賞賜。
我跪伏在地。
「謝聖上，臣女想要的賞賜，便是求聖上解除李篤行與四公主的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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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面露不悅。
「前幾日李篤行便叫嚷著要與公主解除婚約，公主在朕面前好一陣哭，而今你又來說，這婚約可是你當初求來的，如今說解除的也是你，怎麼？這天下莫不是成你們王家的了？」
此語一出，父兄嚇得也連忙跪伏在地。
「聖上，小女並無此意！」
兄長衝我使眼色，叫我趕緊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