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歷史重演,裴承肆還是請旨娶了紀初桃為妻。
聖旨下來之日,她一如前世,面帶苦澀朝我走來。
「阿蘅,聖命難違,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試圖來拉我的手,
「我想,你也是知曉我對你的心意吧。」
我譏誚,她以為我還是前世那個對她死心塌地的裴蘅嗎?
她勾一勾手指,我就能把性命給她。
現如今的我對她只有澎湃恨意。
既然她喜歡遊走在我們叔侄之間,可我偏不讓她如意。
我甩開她,勾唇一笑,
「哦?未來侄媳婦肖想自己的小叔,你猜世人會如何瞧你?」
「世人會說,你不知廉恥。」
看著她面上錯愕的表情,我只覺得暢快無比。
……
成婚當夜,我雙手環抱坐於裴承肆院內的樹椏上,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挑了蓋頭,紀初桃笑意盈盈地瞧著裴承肆,
「阿肆,我終於成為你的妻子了。」
我微微垂眸,
笑吧笑吧,以後的苦日子可就有得你哭了呢。
次日,侯府正院如同鬧市。
該來的人都來齊了,好戲也快開始了。
按照規矩,進門的新婦給我母親和大嫂敬完茶後,就輪到我了。
紀雲桃端著茶盞來到我面前,縱然掩飾得再好,此刻也略顯表情凝滯。
她遲遲未下跪奉茶。
我知道她骨子裡是不願的。
我也不催促,面上始終保持著淺淺笑意。
紀雲桃怕是從未猜到如此場面吧。
我的侄女裴清雅向來是個踩低捧高的性子,失貞的相府嫡女她自是瞧不起的。
她喝著小茶,眼神輕睨紀雲桃,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模樣,
「喲,嫂子這是怎麼了,杵著不動?」
我那位大嫂也是個潑辣蠻橫的主,隨即大聲呵斥,
「新婦還不跪下,是不想給你小叔敬茶嗎?」
「簡直是大逆不道。」
紀雲桃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一雙溼漉漉的眼眸轉向裴承肆。
「不是的,母親……」
話音未落,在我大嫂授意之下,她被老婆子摁著身子就要往下跪。
她委屈極了,哭著為自己辯解,
「母親,我不是的……」
這就受不了了?
往後的日子可還長著呢。
裴承肆捏緊袖口,一言未發。
我輕叩扶椅,神情淡漠地瞧著她。
只因我是長輩,紀雲桃不得不跪。
雖說府裡無人在意我,可我那位母親和大嫂都是極其注重名聲的人。
侄子娶妻,不給叔叔敬茶,這要是傳出去,南陽侯府的臉面可往哪擱。
幾番催促之下,紀雲桃眼眸含淚,恭敬地跪在我面前,連叩三個響頭。
她向我奉上茶盞,
「小叔,請用茶。」
細瞧,我那好侄兒攥緊的手,指節都發白了呢。
我微微點頭,接過她手中的茶盞遞到唇邊,輕抿。
隨即,我一盞茶水直接潑上了她那張表裡不一的嘴臉。
「侄媳婦,你這茶水是要燙死我嗎?」
紀雲桃慘叫了兩聲,隨即不敢置信地瞧我,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阿……小叔,雲桃哪裡得罪你,你竟要用茶水潑我?」
裴承肆將人護在懷裡,拔劍向我。
我坐著沒動,裴承肆手中的劍步步緊逼,直抵侯間。
我挑眉,
「侄兒這是要弒叔嗎?」
主座上那位終於開了金口,
「簡直是荒唐,肆兒你快把劍放下。」
可我知道,就算裴承肆殺了我,在她眼裡都不重要。
她在意的不過是侯府和她自己一世的名聲罷了。
可我偏要把這侯府擾得雞犬不寧。
5
數日之後,便是我那位母親的六十大壽。
府裡早已開始大肆籌備。
無人知曉,我從江南帶回了一名女子。
前世,我死前從獄卒口中得知,紀初桃並非真正的相府嫡女,她不過是相府奶孃和獄卒生的孩子。
真正的相府嫡女另有其人,正是揚州刺史當初收養的女嬰。
現如今被我尋到,藏在京城別院中。
屆時壽宴賓客眾多,正是揭開真相的絕佳時機。
紀雲桃,你往後的日子可要如何是好。
……
宴會正熱鬧著,一身穿丫鬟服飾的女子卻跪在了丞相和夫人面前。
「爹爹,阿孃。紀雲桃她不過是府裡奶孃生的孩子,我才是你們流落在外的女兒啊。」
「女兒此番前來,一是認回爹爹,二是拆穿她的真面目。她一直知曉自己是奶孃的孩子,可她貪戀相府的榮華富貴,更怕你們尋我,所以一直欺瞞你們。」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什麼?沒想到紀雲桃竟是這樣的人。果真是下賤奴僕生的孩子,丞相和夫人對她甚好,她竟這般心思歹毒。」
「枉裴將軍對她一番情意,她不是轉頭就嫁給了將軍侄兒嗎可真是下賤噁心。」
前一刻還在丞相夫人懷中撒嬌的紀初桃,立即被扇倒在地。
丞相夫人顫抖著手指向她,
「好啊,枉我和你爹對你寵愛有加,你竟如此惡毒。」
此刻紀初桃也顧不得維持大家閨秀的形象,扯著丞相夫人的裙襬苦苦辯解,
「阿孃,你別聽這死丫鬟胡言亂語,我才是你的女兒啊。」
隨即,紀雲桃信誓旦旦地指向那名女子,
「阿孃,你知道的,我兒時被燙傷,背上有個傷疤,她這個冒牌貨定是沒有。」
我開始煽風點火,
「哦口說無憑。」
眾人紛紛質疑,
「是啊,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你說有就有嗎?我還說我是別國太子呢。」
眼看著眾人不信,紀雲桃忙不迭開始脫身上衣裙,整個後背一覽無餘地展示在眾人面前。
正當她得意之時,女子卻掏出一枚玉佩,恰好與丞相夫人腰間那塊可以合二為一。
「阿孃,我不止有疤,我還有您送我的玉佩。」
一切似乎都已明瞭。
迎接紀雲桃的,將是無盡謾罵與唾棄。
「紀雲桃可真是恬不知恥,當眾脫衣裳便算了,聽說還意圖勾引鎮國大將軍,真是噁心。」
「什麼鄉野山雞,我看是想當鳳凰想瘋了。」
紀雲桃眸中閃過一絲陰冷,不管不顧地拔下發簪刺向女子。
可我怎會如她所願。
手中的杏子隨風而出,一擊打落她手中的簪子。
鬧上這麼一出,丞相氣極了,一腳踹在紀雲桃身上。
隨後,宴席未開,二人就領著親生女兒回了府。
主座上,我那好母親的臉黑得能滴出墨。
這場壽宴無疑成了一場鬧劇。
6
入夜,侯府正院裡,紀雲桃髮髻凌亂地跪在地上。
兩名老婆子打在她臉上的巴掌聲震耳欲聾。
她抱住裴承肆的小腿苦苦哀求,
「阿肆,你不能如此待我。」
裴承肆叫嚷著要休妻,狠狠扼住她的下巴,
「紀雲桃,你這個賤人,失了貞潔也就算了,竟然連我都騙。」
要不是因為我假裝在意紀雲桃,裴承肆根本不會娶她。
只可惜,我那膽小如鼠的侄兒不敢當我面說罷了。
我那位好母親緊閉雙眸,手中握著念珠。
我冷眼旁觀著這出笑話。
良久,她重重拍下念珠,沉聲呵道:
「來人,擬休妻文書。」
「我孫兒娶的可是正兒八經的相府嫡女,可並非你這假冒之人。」
紀雲桃後怕,瘋一樣攀住裴承肆的衣襬,
「阿肆,你不能休了我,我只有你了,你說過此生只愛我一人的。」
裴承肆一腳把人踹了很遠。
紀雲桃淚水漣漣地趴在地上捂住胸口。
可真是愚蠢,花心的男子又怎會偏愛一人?
還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戲啊。
只不過這吃人的侯府,從她踏進來那一刻就沒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我起身上前,
「母親,斷然休妻,旁人只會覺得我侯府是那捧高踩低之人。」
「不如將其降為妾室。一來,侄兒可以另娶,二來也彰顯我們侯府大度。」
思索片刻後,她擺擺手讓眾人退去,算是默許。
我揚起譏諷的嘴角,
無非是在意自己的名聲罷了。
7
我多次領兵出征南蠻,大獲全勝。
金銀珠寶賞賜不斷,此番凱旋歸來,陛下著實不知該賞我些什麼好。
於是允諾我可自行向他討要一個賞賜。
可我著實也別無他求,所以遲遲未向其開口兌現。
此次早朝,陛下卻先我一步開了口,
「裴愛卿,朕把朕最疼愛的九兒賜你為妻可好?」
我握著佩劍的手一緊,呼吸不禁停滯一瞬。
思緒拉回那日桃花樹下的初次相逢,少女明眸善睞的模樣。
還有近日多次入宮,少女每每駐足對我翹首以盼的身影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筆直跪在大殿上,
「九殿下敏質淑慎,得之我幸,臣叩謝陛下隆恩。」
隨即,他爽朗地笑出了聲,朝堂之上也是道喜聲連連。
靈動的少女躲在一樽樑柱之後竊竊瞧我,自以為藏得極好。
可那露出的一隅髮髻卻出賣了她。
我轉頭睨了一眼,搖頭輕笑。
喜訊很快傳入侯府。
紀雲桃淚眼婆娑地把我攔在了將軍府外。
「阿蘅,我知道你還放不下我。」
「可明珠公主素有刁蠻之名在外,你不能因為她與我略有幾分相似,就要娶她為妻啊。」
我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誰給她這麼大的臉面。
我恨她入骨,又有何放不下她?
紀雲桃不依不饒,
「阿蘅,屆時我與裴承肆和離,你娶我好不好?」
她通紅著眼眸,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蘅哥哥,你說過你會娶我的。」
我蹙眉,只覺得她碰我的手都是骯髒的。
我向來沒有打女子的習慣,竟第一次生出了動手打她的念頭。
只是我還未有所動,下了馬車的薛明珠抬手便給了她一掌。
「放肆,本公主的駙馬也是你這等賤妾敢肖想的」
紀初桃卻沾沾得意,
「殿下有所不知,我自幼同阿蘅一起長大,在他心中的份量自是無人能及的。」
前世,我怎未發現她竟如此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