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1 / 2)

05

這盤棋,沒有執棋的人怎麼行?

這樣有意思的東西,就應該親眼見證才行。

陸言禮,希望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會喜歡。

宜凰長公主逝世的訊息傳回皇都,整個皇城縞素三日。

傳言,陸言禮悲傷過度整日在公主府閉門不出。

第二日,賀錦帶著人來公主府祭奠,他站在火盆前沉默地燒著紙。

「陸卿,節哀順變。朕知道這次一屍兩命你心裡也難受得緊。」

什麼?

陸言禮猛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賀錦。

「陛下您說,一屍兩命?」

賀錦也愣了愣,揮揮手讓太監把他手裡的黃紙接了去。

「陸卿還不知道嗎?殊兒去護國寺祈福一是為江山社稷,二是為了腹中孩兒。也罷,可能是殊兒想祈福回來告知你,給陸卿一個驚喜,但沒想到竟然突遭橫禍,好端端的這馬兒怎麼會受驚了呢。」

陸言禮的手越攥越緊,關節隱隱泛著白,整個人都莫名地開始顫抖。

「陸卿,朕答應過殊兒,等到今年科舉許你參與殿試,若你還能考取不錯的成績,朕就開本朝先河許你一官半職,就當圓了殊兒的心願。」

賀錦擺擺手,慢慢地邁步跨過了門檻後長舒一口氣,賀錦心裡比誰都清楚,賀殊一死他有多麼的輕鬆。

06

賀錦走後陸言禮把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遍,寧樂妍聽到聲音跑過來愣了一瞬,隨即笑意滿滿地走到陸言禮身邊挽起他的手。

「陸哥哥,怎麼生了這麼大的脾氣?」

寧樂妍佯裝天真地眨著眼睛,拉著陸言禮的手前後地輕輕擺著。

「陸哥哥,現在我還是奴婢,什麼時候才能名正言順地和你站在一起呀。」

陸言禮往下壓了壓原本煩悶的心情,耐下性子安撫著寧樂妍。

「等賀殊的頭七結束,我會給你一個合適的身份。」陸言禮好言好語地安撫著寧樂妍。

「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寧樂妍不好繼續鬧下去,畢竟她端著身份可是一直很賢良淑德的那種人。

「陸哥哥,當年我從陸家的屍山血海裡救了你一命,為了保你才被那異族士兵抓了去,我當時也和你一樣疲倦,我懂你的感受。」寧樂妍裝得體貼大方,溫柔小意地說著還戀戀不捨地回頭看。

陸言禮果然語氣更柔了幾分,他點點頭,把自己的暖爐遞給寧樂妍。

「樂妍,我知道你辛苦,且再等等吧。」

寧樂妍心滿意足地走出門去,寧雙雙站在角落裡目睹了一切,她搖了搖頭轉身欲走之際,一個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

「雙雙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07

我死後十日。

寧雙雙履行和我的約定,故意地在陸言禮面前提起最近皇都的傳聞。

聽聞百香樓有一個琴師長得很像故去的宜凰長公主。

我知道只要這個事情傳到陸言禮耳朵裡他就一定會過來一看究竟。

我在他心裡埋下了愧疚的種子,他現在對我還尚有補償的心思,而且就算是為了寧樂妍他也必須來看看我是真死還是假死。

人總是矛盾的,他一邊希望我沒死,還能帶著他的孩子回來,一邊希望我死了,好和他的小青梅雙宿雙飛。

但事情總是能夠看似是兩全的,比如有一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但性格與我截然相反的替身,不久正好能迎合陸言禮這個偽君子的心理麼?天下好事多了去了,既要又要怎麼能不付出代價。

如我所料想的一樣,當我戴著面紗一襲紅裙坐在臺前,陸言禮失控地失手打翻了一壺茶。

人人只以為是陸言禮得見故人情難自禁,所以在他見我的這一路上都格外順利。

百香樓是皇都第一酒樓更是我打探訊息的據點之一。

所以自然,這「順利」也有我的授意,

「殊兒?」

我無辜地蹙了蹙眉,然後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人饒命,不知昭昭可是衝撞了大人的什麼故人。」

陸言禮被我的這一個舉動嚇了一跳,他越發覺得眼前這個人絕不可能是賀殊。

賀殊怎麼會動不動就紆尊降貴地給人下跪,賀殊的頭永遠高高仰著,目中無人似的。

突然有那麼一刻,陸言禮的心理得到了滿足。

就像是永遠高不可攀的人突然有一天要討好逢迎他一般,即使眼前的人不是賀殊。

陸言禮往前一步,慢慢地攙扶起了我。

「你方才說你叫昭昭?是個好名字。」

他這副樣子看得我直犯惡心,但我還是頷首淺淺地笑著。

「謝大人稱讚。」

陸言禮擺出一往情深的模樣,挽起我鬢邊的髮絲,我有意地躲開倒在他眼裡成了欲拒還迎。

「你和我的亡妻長得很像,我打聽過你還有個幼弟,你們是來皇都尋親的?」

動作還挺快。我抬起手,用袖子揩著並不存在的眼淚,慢慢地點了點頭。

「但沒想到雙親早就亡故,我帶著幼弟實在艱難,前陣子幼弟也去了。」

美人含淚,我見猶憐。

陸言禮看著眼前的人有一種一碰就碎的感覺,慢慢地把我攬在懷裡。

「昭昭,跟我回府好不好?」

我急忙掙脫開他的懷抱,彷彿一頭受驚的小獸倔強地看著他。

「不知大人是哪家的公子,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斷沒有做妾一說。」

陸言禮眼神驚慌了一瞬,但聽到我是這副說辭也慢慢鬆了一口氣。

「我是宜凰長公主的駙馬,現在宜凰長公主已經故去,你不必擔憂。」

聽聽,是人話嗎?我在他心裡剛死,就急著要找一個新的替身,我該說他是捨不得我還是就是單純的賤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享受這種征服感。

不管哪一種,對我來說都很有利。

「大人,您這樣不利於您的名聲,還請大人三思。」

陸言禮也擰著眉頭,喉結上下滾動著,我也體貼地為他斟了一杯茶。

陸言禮盯著我的臉看了很久,然後只是沉聲說了一句:「我會想辦法的。」便站起身告辭。

陸言禮的動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當然我也沒承想陸言禮會用這個方式迎我入府。

他的託詞竟是:宜凰長公主給他託夢,昭昭是她轉世,所以陸言禮才會急不可耐地把我帶回府內。

轉世一說太過玄幻,但確實因為長得又極其相似,所以世人說什麼的都有,但多數都是稱讚駙馬對我用情至深,這可是陸言禮苦心經營的好名聲啊。

半月未曾踏入公主府,一朝回來竟然是作為自己的替身進來的。

看起來,還挺有趣。

我穿著淺藍色錦緞低眉順眼地跟在陸言禮身後,寧樂妍接到訊息急匆匆地跑出來指著我的鼻尖還沒說話,我就往陸言禮身後躲。

「陸哥哥,她為什麼會在這?」

嬌縱的聲音裡摻了些委屈,陸言禮正要上前和寧樂妍解釋,我只弱弱地開口。

「言禮,要不我還是離開吧,這位妹妹看起來不喜歡我。」

陸言禮邁步的動作一僵,隨即握住我的手。

「放肆,長公主轉世面前豈能放肆。」

他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手,然後拉著我走去臥房,陸言禮存了心試探我也自當奉陪。

裡面站著一位江湖術士,我鎮定自若地看著裡面那人,我清楚地知道他是陸言禮的心腹。

「昭昭,讓他給你把把脈看看有沒有隱疾,你素日裡吃了這樣許多苦楚,我擔憂你的身體。」

我笑得巧笑倩兮,眼睛亮亮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言禮,你待我真好。」

陸言禮也笑了起來,輕輕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

那江湖大夫給我把了脈之後,只說我有些氣虛,應當好好補補,旁的什麼也沒說。

陸言禮撫摸上了我的額髮,我也笑眯眯地看著他。

「我去謝謝大夫,你先四處看看。」

待陸言禮轉身離去,我掏出帕子嫌棄地擦了擦手,不就是想看我是不是懷過孕嗎?只要我沒懷孕就絕不可能是賀殊,因為沒人能有膽子欺君罔上。

但我是賀殊,事實就是我沒懷孕,我就是故意告訴賀錦的。

08

陸言禮好像是徹底相信了賀殊已死的事實,日日留宿在我這,他極為享受一個和高高在上的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現在小意溫柔討好他的模樣。

賀錦收到訊息,也第一時間趕來了公主府,看著我乖順的模樣,也不自覺流露出滿意的神色,似乎是預設了宜凰長公主轉世的說法,賞賜了一大堆的金銀珠寶。

賀錦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一邊念及兄妹情誼一邊又在提防自己的親妹妹。

為了避免被懷疑,我表現得和他印象裡的賀殊有相同也有不同,真真假假我自己都沒法分辨我到底喜歡什麼,更別提陸言禮了。

起初,寧樂妍老實了好一陣子,也不吵也不鬧了。

陸言禮也慢慢念起了舊情,偶爾假借去書房之名,偷偷地去找寧樂妍。

一室之內孤男寡女要做些什麼,根本也不用我猜。

寧雙雙現在被調過來侍奉在我左右,我沒死的事她當然知道,當時墨竹可是親自把她帶到我面前的,起初寧雙雙還念及葬父的情誼,我笑著輕敲著桌面,一字一句告訴她,駙馬花的每一筆錢都是公主府的銀子,要謝應該謝本公主。

寧雙雙是個聰明人,她很快叩頭謝恩。

寧雙雙繃著小臉端來為我淨手的盆子。

我慢慢地撩著水,不緊不慢地浸潤著手面。

「公主,您完全可以輕易弄死駙馬,我不明白您為什麼還要這麼噁心自己。」

我抽出手,慢條斯理地按在綢布上擦著,連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她。

寧雙雙自覺不妥,捧著盆跪倒在地。

「奴婢失言,請公主責罰。」

我把手指輕輕抵在唇間,歪著頭盯著寧雙雙笑,可能是我笑得有些病態,寧雙雙頭低得更低了。

「因為我覺得,親手摧毀別人勢在必得的東西會更加有意思。」

我把抹布扔到地上,硬擠出了兩滴眼淚,裹了一層披風就往書房跑,書房當然沒有人。

所以當我佯裝迷茫地站在書房裡不到一刻鐘,穿著薄衫的陸言禮就一邊邁著大步一邊繫著領口的扣子往這邊趕。

還沒等他開口我就撲在他的懷裡,一口一個做噩夢了好害怕斗膽來書房打擾他苦讀了,一口一個是不是學得太刻苦累了在偏殿休息了。

在深宮,那些妃子都是這麼爭寵的,所以我學起來根本就不難。

看看吧,我多貼心,連理由都幫他想好了,陸言禮也慣會順著臺階下,他單手擁著我,另一隻手梳著我的髮絲,我注意到那幽深的連廊後面,一雙怨毒的眼睛正在一瞬不眨地盯著我看,我也笑嘻嘻地以做回應。

寧樂妍不是個聰明的人,過不了幾日她就會有所動作。

但她實在太不聰明,第二日就帶著人大張旗鼓地來了我所居住的小院,還是一樣的手段,一樣的沒腦子,非要說我在糕點裡給她下毒,兩塊水晶糕放在盤子裡。

她單手指著我,連聲咒罵我是毒婦,說我狐媚樣子頂著別人的臉承寵。

陸言禮不在,她索性連裝也不裝了。

我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寧雙雙給我搬來了一張板凳,我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寧雙雙你也算是攀上高枝了,你跟著這個毒婦。」

寧雙雙擰著眉,我衝她歪了歪頭示意她想說什麼直接說。

「寧樂妍,你別說我盤不盤高枝,要不是我這個你看不上眼的玩意,你現在也沒法站在公主府裡。」

「你!你竟然直呼我的名諱,我現在可是寧夫人!」

「噗。」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我摸了摸指甲,慢條斯理地抬眼看著寧樂妍。

「你笑什麼?」

「寧——夫——人——慎言啊。」我刻意拉長了聲音。「駙馬沒得到當今陛下准許是不能隨意娶其他人的,違律當斬。」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拿律法來壓我?」

寧樂妍大步邁上前掄起巴掌衝我打過來,被我一把攥住手腕,狠狠往後推去,接著寧樂妍就被一眾婆子架了起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一個不值錢的替身!要不是你下賤讓陸哥哥自尊心得到滿足,你以為他會看你一眼嗎?」

寧樂妍掙脫不開,死死盯著我不停地叫喊著。

「我是什麼東西,言禮說得不夠明白嗎?我是宜凰長公主轉世,你說我是什麼東西?」

寧樂妍也沒完全傻透氣,方才她使了眼色的小廝眼下已經回來了,就證明陸言禮應該也馬上回來了,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但看著逗弄蠢貨對我來說當真有意思。

「對了。」我轉頭看著一臉癲狂的寧樂妍,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樂妍妹妹,你一個身份不明的逃奴又有什麼資格居於夫人之位呢?」

我示意婆子鬆開寧樂妍,寧樂妍愣在原地,雙手發顫似乎想不明白我是怎麼知道的。

我只自己闔著眸子醞釀著眼淚,寧樂妍終於還是崩潰了,她一臉憤怒地朝我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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