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被隨後趕來的外勤小隊加以制止，雙方以表面上的握手言和結束了這場爭端。
李元榷的腿部被醫護人員做了緊急處理，被抬上車前他意外瞥見白鳥桐居然乖乖跟著上了另一輛武裝車。
窗外的景色從眼前倏而逝去，車內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一片蒼翠間，偶爾出現的幾幢矮房傳達出了不可多得的生活氣息。
樓頂的長繩上搭掛著早已褪去色彩的斑駁衣物，隨風鼓動，像是飄揚的旗幟。
不論如何，有人活下來了。李元榷嘴角上揚，心情稍好。
車輛轉向偏僻小路，最終駛入荒涼的郊區，車輪甩出的泥濘印跡漸漸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
寂靜的深山，連綿起伏的丘陵和遍佈碎石的溝壑共同構成了這片土地的蒼涼主題。
山頂上是公司的大樓，二十層高，但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應屬它深邃恢宏的地底結構。
電梯門敞開，一位身著標準制服的高髻女性快步走出，眼鏡下是不近人情的淡漠：“辛苦了。”
“玲姐，我的休假申請審批透過了嗎？”李元榷丟擲骨笛撐起柺杖，繞過女人往裡走去。
“沒有，想都別想。”玲姐沉穩的末音傳入他耳中的剎那，李元榷會意地按下了樓層鍵，電梯門緩緩關閉。
地下三層，醫療部。
李元榷赤身浸沒在淡黃色的黏稠液體中，想著如果能夠忽略那股難以言喻的腥臭氣息，現在的他在別人眼中一定是副安穩泡溫泉的悠閒模樣。
可惜真實情況糟糕得令他忍不住吐槽。
因為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美好的湯池，而是一處巨大的培養皿，裡面盛滿了名為「羊水」的奇特細胞生物。
起名的遙遠由來已不得而知，但這充滿惡趣味的命名方式著實令他不由得想起了個一脈相承的技術部老熟人。
柔膩的觸感在他的脊背處遊移，又順著面板向下蔓延，帶來一陣酥麻癢痛的肌肉戰慄。
黃色的氣泡聚集在他的斷腿，轉圈似的將其徹底纏繞包裹，隨著液體的慢慢滲透，先前被腐蝕的面板在刺痛感中逐漸脫落沉底。
“孩子，你來了。”充滿了悲哀的溼漉漉的吐息聲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李元榷轉過頭去，一隻柔若無骨的手帶著微不可聞的嘆息恰在此時搭上了他的肩。
沒有實感，是全息影像？還是幻覺？
李元榷皺眉，不動神色朝旁邊躲了躲，液體被他的動作帶出玻璃缸，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很快就變成了一堆毫無生機的乾癟枯黃海綿類似物。
女人蒼白的手指劃過他背上層層疊疊的傷疤，卻在下一秒化作無數光點輕飄飄地散去：“孩子……”
“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李元榷猶豫了一會，回望著那張陌生的面孔，正色道，“你的孩子不在這裡。”
“不，他就在這裡，我能感覺得到。”女人單薄的眼裡透著不由分說的堅定，“是你，是你對不對？你就是，你就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