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糊了？還是泡久了？
鹽妹不解，只是搖頭晃腦。
“因為它長得高，比別的都要高一點。”
“長得高？”
大奶奶沒有接話，而是起身拿來了裝豆豆的罐子，指了指封面圖片。
“你看，這種咖啡豆，獨自生長在怒江兩岸的千米懸崖之上，無人問津，終成苦果。”
鹽妹更加疑惑，聊了這麼多，怎麼還正兒八經地研究起了咖啡豆的生長環境？
“這人也是一樣，把自已立得太高，不僅容易摔跤，而且容易自苦。環境，要先學會適應，再想辦法改造。”
鹽妹聞言，心頭一驚：“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大奶奶呵呵一笑：“不就是冷戰嗎？城裡人和鄉下人，總免不了有彼此對不上眼的時候。你是不知道，我年輕那會，不僅跟你大爺爺半年沒說過一句話，我甚至還一氣之下回到了城裡。”
啊？
真是不敢相信，看似和和美美的老兩口，居然也有這麼任性的時候。
“那然後呢？”
“然後我後悔了呀！”說完，只見大奶奶笑眯眯地嘬了一小口咖啡：“離開他的頭幾天，特別是我重新回到城裡，那別提有多開心了。馬路乾淨，公車便捷，咖啡、歌廳、圖書館。不過，越往後，我越心慌，想他熬的紅薯粥，想他端的洗腳水，想他在我耳邊的鼾聲與磨牙。越想就越想，最後連覺都睡不安穩。”
“哈哈！大爺爺還給你打洗腳水？”
“那可不是，不僅打洗腳水，還知道給我按摩腳趾頭呢！”
別人的故事永遠動聽，自已的爛事總是傷情。
“你回來之後，也不追究責任嗎？為什麼會冷戰，是不是他有錯在先？”
聽完鹽妹的追問，大奶奶似乎早有對答：“不在外面搞女人，不在家裡打老婆，一個吃喝嫖賭都不沾的男人，你說，在這個窮山溝，他能犯多大錯？”
話雖如此，但鹽妹好像並未被說服。
“我當時的情況，跟現在的你一樣，仗著自已城裡人出身，處處強調細節，事事要求質量，結果自然是格格不入，矛盾重重。但你要說，是誰錯了嗎？不，其實大家都沒有錯。”
奇了怪了，大奶奶真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句句都能說到點子上。
“所以，後來你就選擇了處處忍讓？”
“不，不不，我絕不忍讓。”
不料，大奶奶硬氣地否認了鹽妹的以問代答。
對此，鹽妹倒也更加好奇：“難不成，你用了什麼魅術，讓大爺爺心甘情願地拜倒在了你的石榴裙下？哈哈！”
透過臉上的褶子，鹽妹還是依稀看到了大奶奶那不願見人的嬌羞。
“既然大家都沒有錯，為什麼一定要忍讓呢？要解決矛盾，關鍵在於權衡，就像天平的砝碼。往左移，還是往右移，我既不能讓自已掉下去，同時也不想讓他掉下去。”
好傢伙，話說得真漂亮，可真要操作起來，根本無從下手。
“那，碰到冷戰，總要有一個人先低頭吧！”
見鹽妹面有難色，大奶奶當即拉起了她的小手：“誰叫你讓自已陷入冷戰呢？我那次從城裡回來之後，就再也不跟你大爺爺死扛了。我跟他約法三章：第一條，不能分房分床睡，該抱還是抱，該辦事那還得辦事；第二條，不能有話不說，該罵就罵，該懟就懟；第三條，不提舊事，不揭傷疤，人活著，總得向前看才行。”
鹽妹一聽，這辦法不錯，可以借鑑。
“我很瞭解小鴉，面冷心熱。既然已經冷了，你得燒把火，讓他融化一下。不過，我可警告你，別把自已放太低了，免得他以為你好欺負。”
咖啡雖苦，不虛此行。
回到家中，依舊如故，除了丫丫迎接，其他人好像沒看見一樣。
大奶奶的理論很充足，但實操性太弱了。
鹽妹走進園子一瞧，好傢伙，這是誰動了自已覆在地上的薄膜？
“誰？給我滾出來，為什麼要動我的菜？”
此時的鴉哥，其實已經去了遠處趕鴨子。
午休過後，稍稍緩解，直至黃昏，方才解氣。
鹽妹想著，不就是融化一下嗎？大不了，親手下廚做頓飯，就當是釋放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