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從醫院出來已經接近十點,他站在住院部門前的一級臺階上,並不急著走,路兩旁的高大法國梧桐直直伸向廣袤無垠的天穹,晚風微微扶吹,在這七月盛夏什麼都有可能被焦躁,只有月光熱烈而坦蕩的播撒向人世間投射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上,又潑墨般的灑滿地面,好似銀銀星火,他能想像到醫院馬路斜對面第一個拐角衚衕走進去才是嫋嫋人間煙火,麻辣小龍蝦混合著啤酒的清涼味道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敏感嗅覺,人們總能為了世間幾兩銅臭輕易地換取彌足珍貴的幸福,又或者是人心太複雜才想要透過辛辣刺激的食物暗示我們應該知止知足。
林葉決定不再來了,每次來他心裡總是升起一股沒來由的不安,他想遠離這類人,幼時塵封的記憶這麼多年來還是讓他保持此類敏感。他招手叫停了一輛計程車,甩尾般的把身後這座孤獨的建築丟給空洞洞的黑夜。
武莘從窗戶掀起一簾目送著林葉消失在街角,手機貼著耳邊對陳子莊道:“不去,你自己浪吧,我怎麼能跟你一樣當個混日子的昏君,明早還要回公司開會呢,這幾天工作落下不少,我得挑燈夜戰了”
“野戰?在哪?我跟你說,咱這都多久沒見了,不得敘敘舊啊,知道的你是得了闌尾炎不知道的以為你縱慾過度一步登天了呢”
陳子莊喝大了在KTV裡抱著個小妞胡縐縐,他家是搞房地產的,這兩年行業不景氣國家一直出政策打壓防止泡沫產業崩盤,陳子莊自己管理一家分公司,父親想讓他鍛鍊一下幫助其迅速成長,只不過經濟如此低迷,陳子莊也無計可施,隔段時間就騷擾武莘想拉他一起胡混。
“滾蛋,最近很忙,等朕臨幸你吧”武莘啪一下就把電話掛了,他很少跟陳子莊一樣酒色都沾,倆人出去大部分都是談事情,等喝的差不多了,武莘回家,陳子莊摟著有時男有時女回酒店浪漫,武莘有點潔癖,他覺得那種地方到處都是細菌,頭髮也總是梳的很有型,家裡一塵不染,他很隔應請外面阿姨清潔,經常自己打掃。但也有那麼一兩次陳子莊跟他去南方考察專案的時候,帶他玩過幾次,只是為了滿足一下生理需求,人並不一定非得潔身自好一身凜然正氣,端著纖塵不染的樣子是混不成事兒的,況且他也覺得這樣的人是不存在的。
在遇到林葉之前他至少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不一樣了,林葉就是那個身處塵埃但又與大家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他無慾無求、無畏生死的樣子彷彿就是來凡間歷劫的,他敢打賭,在林葉眼裡他跟路邊酗酒的醉漢沒什麼區別,也不覺得誰比誰活的更優越。
不過好在他們兩個還會再見面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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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葉起了個大早趕到公司才7:30,辦公區裡只有零星一兩個人,他開啟電腦啟動程式開始執行昨天碼的壓力指令碼,如果沒什麼問題今天就正式提測了,這期需求如果正式上線了,他就要被派到合作公司熟悉那邊的介面及資料,林葉所在的公司是一家代銷服務公司,主要對接公私募基金產品,他作為組長理應站出來接攬這部分業務。
“葉哥,來這麼早啊,我給你買了早餐,吶”
洛依依把兩個包子一杯豆漿放到他面前
“謝謝,多少錢”
“哎呀,給什麼錢吶,下週你就要走了,我得表現表現給你留個好印象啊”
“我又不是辭職,外派而已”
“那也捨不得呀,你可是我們部門一枝花,以後看不到你不說,還得天天對著一群膀大腰圓的領導和謝頂到後腦勺的程式猿,please kill me!”
林葉不以為意,輕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