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製片人離開後，我直接給霍修然打了一個影片電話。
手機螢幕裡露出一張鬼斧神工的俊臉，他眼下有著些許黑眼圈，夜深人靜了，也依舊在工作。
「潘真，什麼事？」
霍修然的聲音很冷淡，修長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不斷敲打，不曾停下，完全視我如無物。
他患有強烈的失眠症，很難入睡，於是乾脆起來工作。
「霍總，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最近拍的戲被卡稽核了，希望您能幫忙通融一下。」
我乖乖巧巧的提出請求，可沒想到就連這樣一件小事，金主都不同意。
「呵！」
霍修然冷笑一聲，看向我的眼神裡全是嘲弄。
「潘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沒忘，你是包養我的金主，我是你包養的替身情人。」
我反倒懷疑霍修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哪有金主什麼都不給的，讓情人混的這麼慘。
憑什麼？憑霍修然的一張臉嗎？
「你還知道自己是替身！給我甩了一個月的冷臉，我沒有直接封殺你，都算我仁慈。」
「既然知道自己是替身，就不要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我知道你在鬧什麼彆扭，但是我明話放在這裡，除了白心雨，我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人！」
霍修然看起來好像憋了很久，對著我框框一頓輸出。
如果沒有螢幕隔著，我絕對會被罵得一臉唾沫。
「因為你，我整整一個月都沒有睡好，現在你後悔了，來求我了，誰來賠我的睡眠時間？」
我突然想起來，霍修然對白月光愛而不得，產生執念，只有看到我這張相似的臉時，才能安心入睡。
難怪霍修然這麼生氣，什麼資源都不給。
連續一個月沒睡一個好覺，是個人都要炸。
「除非你現在能出現在我面前，否則無論你怎麼求我，我都不會原諒你的，潘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霍修然發洩出怒火後，又變得格外平靜。
他隔著螢幕高高在上的看著我，彷彿在圍觀一隻猴子，怎麼想方設法的取悅他。
「只要我立刻出現在你面前，你就會原諒我？」
我歪了歪頭，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我現在還在那個拍攝片場附近，旁邊就是一片深山老林，交通格外不便。
如果是一般人，絕對沒有辦法趕到霍修然身邊。
然而我不是一般人，我是貞子，那個能從所有螢幕裡爬出來的貞子。
「對。」
霍修然肯定道，他這麼說是因為知道我做不到。
他想，他這次一定要給我一個教訓。
5
下一秒，一根手指穿過手機螢幕，觸感冰涼，碰到了霍修然的手。
霍修然猛的把手機丟開。
一隻慘白的，還帶著傷疤的女人手臂，憑空從手機螢幕中探出，胡亂的摸索，好似在尋找什麼。
由於手機螢幕太小，半截手臂穿過去後，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於是我嘗試抓住霍修然，找尋支點。
只要霍修然拉我一下，慣性就能將我整個鬼從狹窄的手機螢幕裡丟擲。
我自己擠過去的話，也不是不行，只是太麻煩了。
「霍總，你還在嗎？麻煩拉一下我的手。」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空氣彷彿凝結了。
於是我把整個手臂都伸了出去，手掌和胳膊肘貼住桌面，艱難的帶著手機匍匐前進，四處摸索，直奔霍修然。
「霍總，你不說話，我來找你了！」
在霍修然的視角里，就是手機裡冒出了一隻鬼手，被他丟開後，還堅持不懈的找他索命。
這是何等的恐怖！
「我找不到你了，你快抓住我的手啊，這樣你就能見到我了！」
我不斷的催促道。
「什麼鬼？」
霍修然崩潰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因為失眠太久，出現了幻覺。
可我淒厲的聲音仍在他耳邊迴盪，久久不散。
「咚——」的一聲，霍修然倒下了，直直砸在地上。
自從他失去白月光，他就再也沒有過質量這麼好的睡眠了。
最終，我還是沒有從手機螢幕裡鑽出來。
我退而求其次，轉而從霍修然的膝上型電腦裡爬了出來。
果然電腦螢幕寬敞多了。
坐在辦公桌上，我看著倒頭就睡的霍修然，有些疑惑的同時又心生感慨，我這個替身真不是白當的，金主見了，立刻擁有嬰兒般的睡眠。
等霍修然醒了，我一定要讓他給我升職加薪！
我把霍修然扔到床上，然後穿著我白色的睡裙，像屍體一樣，直挺挺的躺在他的旁邊。
我絲毫不擔心霍修然會對我做些什麼，因為這位金主找我當替身的唯一目的，就是好好睡覺。
在他眼裡，我不是人，而是一個方便的工具。
霍修然心有白月光，對其他女人根本就不感興趣。
但是原來的潘真似乎真的愛上了他，所以才會無法接受自己只是一個替身的事實，寧願去拍爛劇，也不想再接受屈辱的獎勵。
而霍修然的毫不在意和無情打壓，也是壓倒潘真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並不理解潘真的感情，一個霸道無情男人，將她清白的人生糟蹋至此，她竟然還愛上了霍修然？
但我頂替了潘真的身體，是不是也應該完成她未完成的夙願？
比如粘著霍修然，讓他愛上我？
我側過頭，看向沉睡的霍修然，發現他眉頭緊鎖，面色蒼白，唇瓣顫抖，似乎在喃喃自語。
我湊近耳朵聽，「潘真……不，不要……」
我眼睛刷的一下睜大，有戲！
原來霍修然這麼在意我，做夢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6
等到霍修然醒來，就看見我披散著頭髮在他旁邊。
慘白的長裙空空蕩蕩，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眼睛裡卻閃爍著詭異的興奮。
「霍總，你終於醒了。」
「嗬！」
霍修然驚呼一聲，嚇得直接摔到了床底。
他顫顫巍巍的只露出一顆頭，指著我，直呼不可能，「你昨晚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當然是連夜坐飛機趕過來的，要不然還能怎麼過來？霍總，你睡糊塗了嗎？」
我一臉無辜的說道。
霍修然雙目呆滯，似乎不得不相信我說的話。
他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這樣就說得通了，昨晚看見的恐怖畫面都是他熬夜太久產生的幻覺。
霍修然扇了自己一巴掌，臉上傳來清晰的刺痛，才讓他終於冷靜下來。
「霍總，您昨天說好的，只要我趕過來就原諒我，讓《紅色氣球》上線，你該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當然不會！」
霍修然想到昨天夢裡追了自己一晚上的女鬼，再看看眼前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人氣的我，深度懷疑是我在背地裡詛咒他，才會害他做了一晚上噩夢。
「一部劇而已，只要你還像原來一樣，乖乖當一個替身，好處少不了你的。」
「但是如果你還像之前這樣任性，你就別想在娛樂圈裡混了，我會讓你身敗名裂！」
霍修然又恢復了趾高氣昂的模樣，外表冷靜自如，只有還在輕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放心好了，我絕對會當好一個替身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我內心想的卻是一定要緊緊粘著霍修然，讓他明白，他真正愛的人是誰。
就憑霍修然昨夜裡說的夢話，我就認定，他的心裡絕對有我！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但是，比我的證明來的更快的是一個國外電話。
那是霍修然的白月光——白心雨打來的。
霍修然一改冷漠的面容，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
「心雨，這麼多年，你終於肯聯絡我了。」
這麼多年，霍修然只對一個女人卑微過，那就是他的初戀白月光。
當初他們為了事業分道揚鑣，他無法忘懷，得了嚴重的失眠症，只能依靠找替身來了解慰藉。
現在正主要回到他身邊，替身自然就該丟掉了。
霍修然掛掉電話，露出了資本家真正的嘴臉。
「潘真，心雨要回來了，你沒有用處了，從今往後，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如果讓心雨知道你的存在，後果你懂的。」
他赤裸裸的威脅道。
「……」
什麼玩意兒？
我才剛上崗就要被解僱了？
我滿臉問號，手卻執著的拉住了霍修然的衣角。
「霍總，說好的替身呢？我才幹不到一天，毫無體驗感好嗎？」
當鬼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困難挑戰，結果自己摩拳擦掌蠢蠢欲動，正準備發力呢，就被告知，不好意思，挑戰已結束。
我現在的心情就跟日了鬼一樣。
「呵！我管你，你再不走，我就讓保安拖你走！」
霍修然被白心雨回頭的訊息刺激，已經全然不管不顧了，他發了狠了，忘了情了，叫保安把我拖走了。
7
深夜，霍修然接到了白心雨的跨國影片。
這是他們分別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再次看到對方。
按理來說，霍修然應該很感動，應該貪婪的將白心雨的面容掃入眼底，銘記在心。
可是，霍修然只感覺到恐懼和害怕。
無他，白心雨和潘真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看到白心雨，就讓霍修然想到昨天的噩夢經歷，一隻鬼手從手機裡面探出，不斷的摸索著，想要掐住他的脖子。
女人還悽慘的叫著「拉住我啊」這類恐怖的話語。
白心雨注意到了霍修然的不對勁，她疑惑的叫了一聲：「修然？」
霍修然強裝鎮定，昨天都是熬夜太久產生的幻覺，等到白心雨回國，他就再也不會失眠了。
「霍總，我來哄你睡覺了……」
突然，一個幽幽的聲音從手機裡面傳出來。
霍修然低頭看去，就發現手機螢幕裡，白心雨正疑惑的看著他，一道人影彷彿疊加在白心雨的臉上，讓影片畫面變得格外模糊。
下一秒，那道詭異的人影就衝破了螢幕，一顆完整的女頭卡在手機表面！
吸取上次手臂被卡，視角受限的教訓，這次我選擇直接用頭鑽手機螢幕。
但我沒想到肩膀仍然被牢牢卡住，只能露出一顆頭。
我抬起頭，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對著霍修然打招呼。
「霍總，我來找你了。」
霍修然瞳孔震驚，像甩開蟲子一樣，立刻甩開了手機，螢幕瞬間四分五裂。
「霍總，我做錯了什麼，你要解僱我？白心雨也會哄你睡覺嗎？」
我的內心實在太過不甘，也不顧自己的身體被手機螢幕卡著，使勁帶動全身的力量，一蹦一跳的追到霍修然面前，誓死要問個明白。
霍修然快要被嚇瘋了，地面上憑空露出一顆女人的頭，披頭散髮的追著他跑。
「我警告你，你不要過來啊！」
都說男人心，海底針。
越說不要，意思就是越要，聽到霍修然的話，我追的更起勁了。
「為什麼不讓我繼續當替身了？我做的不好嗎？昨天你睡得那麼香！」
我真的想不通。
「啊啊啊啊啊！救命！」
霍修然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會被手機追的這麼慘不忍睹。
更沒想到，昨天的鬼手竟然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