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車上放著兩袋大米，還有幾袋清水掛麵，這些都是羅克這幾年最愛吃的東西。等轉到零食區，羅克想了一想，又挑了一大袋膨化食品放了進去。
嘎嘣脆的薯片，氣泡水就算了，漲肚。雖然吃不到味道，但是那咔嚓咔嚓的咀嚼感，也還是讓人感覺很快樂，可以藉此回味一下那充滿憂慮的快樂時光。
他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已第多少次來到這個大商場了，他甚至記得住商場裡面每一個人的位置與姿態。這兩袋米是他在商場庫存裡翻出來的最後兩袋，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到任何的生米。好在掛麵還剩半個貨架，這足夠三四個月的消耗了。
生米告罄，他得換個大商場蒐集。生面太散，吃起來容易咳嗽，當然麵條另當別論。沒有味道的熟食滷味吃起來太噁心，瓜果蔬菜吃起來沒有任何口味，還不解餓。調味料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反倒是泡麵泡著還能吃，可惜羅克不愛吃這東西，他寧願頓頓煮米粥。反正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也不錯嘛。
羅克忽然想起媽媽做的排骨，那叫一個又香又軟，或許他應該找段時間再回去看看這老兩口，也不知道他們最近在忙什麼。但現在他得先回家去。
“兩袋米多少錢？”羅克推著小推車問售貨員。收銀員保持找零的姿勢一動不動，羅克不耐煩地丟去兩張紅鈔。兩張紅鈔票飄飄悠悠落到了收銀員的袖子上，隨後滑到了收銀臺上，又搭在了其他的紅鈔上。
“不用找了。”男人推著小推車直挺挺撞開小護欄，向商場外走去。劇烈的金屬扭曲聲在羅克的背後吱嘎作響。商場外的柏油路上，兩袋大米被摞在布加迪的副駕上，一腳油門後羅克揚長而去。
紅色的極影歸來。開車進小區門的一瞬間，羅克向保安室的窗戶丟了一盒軟中華過去。
“老趙頭，抽這玩意，這玩意勁大哈哈哈哈哈……”車座上的男人懶散地仰躺著，單手轉著方向盤忽然無故大笑起來，笑聲甚至掩蓋了布加迪的轟鳴聲。保安室地上，大量嶄新的軟中華靜靜地躺著，唯有剛扔進來的那盒在桌子上跌跌撞撞，盒尖打了個旋落到了地上，掉進了數不清的中華煙堆裡。
保安室裡的老趙依舊保持點菸的姿勢，那眯著的眼睛看不出是悲是喜，唯有那火機上永不停熄的火焰，像是沾滿赤黃的油畫棒在深藍虛空中輕輕點了一筆。羅克別無喜好，唯有一遍遍圓了周圍人的夢想，也圓了門衛室老趙有人給他發軟中華的小夢想。
回到家中，羅克看見王姨還在彎腰注視著地面，那高高揚起的掃帚和簸箕彷彿在和地面上的灰塵做著最後的鬥爭。他忽然覺得這個王姨是如此礙眼。千萬次地開啟房門，都能看見一道永恆不變打掃衛生的大媽身影，這不會讓人感到愉悅的。
羅克點開電梯門，扛著王姨下了樓，手裡的掃帚和簸箕掉了一地，裡面的垃圾也掉了一地，垃圾裡有些玻璃碎片，摔出了很悅耳的砰砰聲。這大概是宇宙中最後的音樂了。
電梯轟鳴，落入地下。羅克扛著王姨走向最近的小區大型收納垃圾箱，隨後像是栽蔥一般，以王姨的油頭為箭矢，狠狠插入到了垃圾箱裡面。
“王姨，這裡垃圾多，您慢慢掃。”羅克嘴角的肌肉勾起美妙的弧度，隨後轉身上樓。
……
“煮粥前，要將大米用冷水浸泡半個小時，讓米粒泡開，這樣米粥才香。”掐了一下時間，差不多又到了煮白粥吃飯的時間，羅克開啟電視聽著廣告播放的背景音樂進了廚房。電視的響聲可以營造出家裡有人看電視的效果，這會讓羅克感覺很溫馨。
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他也體會過那種溫馨。羅克省去了淘米的步驟，直接倒了一碗在鍋裡用冷水泡著。“滴滴香濃~”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客廳的電視機裡傳來。
“意猶未盡！”羅克突然開口接上下一句，手中攪鍋的動作不停。“啊，用不盡的能源，享不盡的陽光，無限的時間，無窮的生命，還有整個世界所有的大米！這些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羅克突然感嘆一聲，眼神直勾勾盯著開始沸騰的水米湯，一直盯到水米湯煮成香甜的白米粥。
好吧，他早就忘了香和甜的滋味。走程式關掉電熱爐，羅克雙手捧起滾燙的鐵鍋，確實連碗都不用了。廚房內，男人仰頭將還在沸騰的白粥灌入喉嚨，舌尖細細體會著白粥的口感和那軟糯的感覺。
溫度？燙？世界執行的底層邏輯都已經停止了，哪來的痛覺反饋和傷害造成？起碼一升量的滾熱白粥被他吃進了肚子裡，而這距離他的早餐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過去了兩個小時。時間沒有意義，但是要進食。他渴望黑夜，厭惡這一成不變的藍天。
羅克返回臥室，躺在床上，任由沒有情緒的心掌管他的軀體，終於是沉沉睡去。臥室的地面上，書籍散亂到處都是，細看來卻是一些涉及基礎物理學的書籍。各種語言的文獻資料都有，顯然他所學的，涉獵的很廣很深。
一陣熟悉的微風從窗邊吹來，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吹得地上的書頁自行抖動，從力的大一統吹到弦的超理論，從基本物質的結構吹到粒子的波粒象性，從生理感知覺吹到化學電訊號傳遞，從絕對運動吹到相對靜止，從邏輯的希望吹到悖論的絕望。
人類文明從古至今，用來認識整個世界的頂級學識書籍都聚集在這間臥室裡。基礎理論的巴別塔已經建立，但這卻不能解釋現如今的一切，這是羅克心靈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