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還在，恨還在，人沒了。
一朝皇后就那麼靜悄悄的去了，死的透透的，沒有人會懷疑她的死因。
也不用再過問誰，屍體被丟在了亂葬崗，天馬上亮了，或許馬上就要引來禿鷲……
寒冬臘月，到了晚上，天氣就更冷了。
夜色暗沉沉的，但宮中的路上比常日多添了紅燈，就連宮人們住處都貼了新的銀箔剪紙。
半張臉敷著藥的繼後繼位，賞給一眾人的，說是與民同樂。
無人在意長青宮中躺著的那個皇帝，就快沒了鼻息。
一個小丫頭低聲耳語：“如今在這宮裡待著，總叫人覺得惶惶不可終日。”
“誰說不是呢，陛下那邊前兩日還有太醫出入，這兩日連太醫也不曾去瞧了。”
“今日我出宮採辦，瞧著有些不對勁，大家都在議論，慶國的兵馬入了邊境，連破十幾座城池，軍隊見敵方將領不戰而降，慶軍直奔盛京帝都而來。
“因果報應，褚氏先皇后一族世代忠烈，皇帝下這狠手，過了。”
小晏王這幾年不知蹤跡，褚氏一族又讓皇帝滅了門，真打到盛京也苦了她們這樣的尋常百姓。
“什麼都敢胡說，仔細你們自已的小命。”一個年長些的宮女熄了燈，將兩個小丫頭都驅到了床上。
越到夜裡，風雪愈發肆無忌憚下著。
鵝毛般到大雪，就是沒風也能迷人眼睛。守夜的宮人得新衣裳，陸續吃元宵去了。整個皇宮燈火通明，許是因為和著些雪，遠遠看去溫暖可愛。
卻有一處是突兀的，冷宮旁邊一個院落，不著一星燈火，藉著冷宮外的火光，隱隱看見院子中心站著一個女人，確切的是說是十字大綁釘在木樁上的。
女子蓬頭散發，衣衫襤褸，身上只偶有半點見得出料子和花紋的衣裳證明她曾經尊貴的身份。
她身上的好肉已經不多了，胸前拇指大的鐵釘剛剛好避開心臟的位置。
吱嘎～
隨著破舊大門的聲響，躡手躡腳的進來一個老嫗，她徑直走到女子跟前，從食盒拿出一份櫻桃煎，一份果釀。
“娘娘，吃點東西吧。”
女子未曾應聲，老嫗又說到：“依老生，是絕不想見您的，雖說無意，您卻是真真害得他白白丟了一條腿。”
此事女子心中是有愧的，當今的新皇和繼後設計以她為餌，斷了楚言的腿，也斷了他爭帝位的路。
畢竟，沒有哪個朝代出過一條腿的帝王。
事先她就隱隱感到不對的，只是她以為楚言未必會去，更何況她那時一心一意幫著二皇子爭皇位 。
可如今……，女子悲鳴和仇恨的眼中多了些悔欠之意，可她依舊沒說話。
“您的幼弟還活著。”想要多富貴怕是不能，但好歹給褚家留了個根。”
許是想到褚家一門慘死，都沒落得好下場，老婦人也不好太落井下石。
女子眼光閃了閃，終於道了句：“謝謝。”
老嫗拿了準備好的毛巾，給她擦了擦臉。這張臉曾幾何時名動京師，如今這面色卻不如眼前的老人家。
“這些糕點和酒。”老人頓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褚蒔蘿自然是懂的，這能使她死得快活些。
“多謝。”
桃花甜酒入腸，褚蒔蘿意識開始模糊，腦子自顧自的浮現往事。
她是侯門嫡女，模樣嬌柔俊美，家中叔伯大多公侯將軍，好不興盛。
她救駕有功，皇帝為彰顯皇恩，早早就將她封做郡主，賜婚二皇子，二皇子母妃本是一個宮女，一開始並不得寵，二皇子孱弱多病自小被養在宮外。
兩人一同長大，原本或多或少是有些情分在的。
可自從他一次外出帶回一個不明來歷美豔女子柳冬雨，一切都變了。
柳冬雨精通詩詞，放眼整個華國，無人能及萬一。
一句，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便引得許多文人墨客爭相追捧。
二皇子愛她的才氣，愛她活潑可愛，甚至那不日便幾乎換一換的容顏。
自然，楚蕭當初是有所承諾，她才會義無反顧的為他用盡手段，奪嫡排異已，從一個自艾自憐姑娘到殺聲震天血霧瀰漫的戰場上能殺出一條血路的褚蒔蘿。
楚蕭說：“蒔蘿，我就是看她可憐。無論將來如何，你都是我堂堂正正的妻子。”
可他也說了：“雨兒無親無故，背後無人，你不要欺負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褚家全族助他登上皇位，她理所當然是皇后。
可他又與她說：“蒔蘿，你如今是皇后了，慶國兵權大部分都在你母家手裡，朕做皇帝如三歲孩童坐朝，事事得看你褚家眼色，大臣們都在私底下議論這天下究竟是楚家的還是褚家的。”
是她愚蠢至極，不知道人心隔肚皮，褚家上交了兵權，至此開始褚家人漸漸以各種理由抓捕關押，上斷頭臺。
最後是以莫須有的罪名，通敵意圖謀反，滅了她褚氏一族。
只因為柳冬雨要做皇后，那她就得死，她褚氏一族都得死。
那日，楚蕭要定褚家的罪，褚蒔蘿在大殿外跪了一整天，沒等到楚蕭，反倒是柳冬雨款款而來。
柳冬雨一手持扇，半遮臉的笑到：“哎喲喲，好慘的娘娘啊。”
蒔蘿不願正眼瞧她，只道：“滾。”
柳冬雨倒也不氣，掃了沈輕一眼：“哦？。”
她花枝亂顫的笑著，難掩她心中歡喜。
“皇后娘娘您別生氣啊，我只是見你一人跪著空蕩孤獨，來與你聊聊天。”
“本宮與你無話可說。”
柳冬雨舞文弄墨是有些詩詞上的造詣的，詩是好詩，她的德行與之不配，蒔蘿向來看不上。
可她確是實實在在的，輸了。
柳冬雨自顧自的說：“娘娘跪著也無聊，不妨猜猜，這些年你為何沒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