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揚州屠龍事件
揚州城,府衙。
“噔噔裡登登,哎噔噔裡登登~”
揚州城新任知府段金海心情很是美麗。
在京城那鬼地方當差,苦苦煎熬多年,謹小慎微兢兢業業,還生怕出什麼岔子人頭落地。
這下好了,熬出頭了。
新帝登基,大殺特殺後人手空虛,終於給他這個從五品小官瞅準時機上位。
大靖官員制度,知府是從四品/正四品。
前一個屬於考察期,或是一些同縣級的府城。
後一個就是正兒八經的四品大員。
段金海以從五品跳到從四品,可不僅僅是二連跳式的升官。
五升四,跨越階級了。
在京城,如果不是四品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哎呀,郭探花啊郭探花,你空有一個宰相岳父,但你不懂得為官之道啊。”
“幽州?哼哼,幽州能是什麼好地方,還得是江南之地才行!”
江南三大名州(府):揚州、蘇州、杭州。
這三塊地方,可謂是種糧食糧食好,種水果水果棒。
人傑地靈,就算窮一點的人家,那也是男人讀書女人織布,又出讀書人又出秀坊巧娘。
更有江南商會這個龐然大物經商交稅。
不誇張的說,這三州的知府就是什麼都不做,只要跟進好商會,每年的稅額便是足足的。
這時,一個師爺快步跑進房間,附耳低語幾句。
“嗯?有這回事?”段金海猛地坐直了身子。
“好好的玉蘭河怎麼就發澇了?快說說!”
段金海上任之前做過足足的功課,這玉蘭河可不是一般河,她連線大靖最大的運河主幹道,一旦發澇真的會出事。
“我也是剛接到河道司的訊息,此事還未聲張,但”
師爺臉色焦急,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宣紙,邊比劃邊小聲解釋。
這是一張【稱量河水】的結果匯總。
河道司的本職工作之一,以此來預判河水情況。
取來一斗水稱量,若這一斗水比往年重,那就代表有些地方不下雨造成乾旱,是河水渾濁含沙量大。
故此水比之前重。
如果是河水輕,那就代表某地降水充沛,河水不是那麼渾濁。
這一輕一重之間,都有一個標準資料,是往年統計出來的標準資料。
如今,玉蘭河水重量比往年足足輕了一倍!
輕三成,就要發澇,輕一倍,這幾乎就是大洪水的節奏。
這下段金海坐不住了,急吼吼就要去書房寫摺子上報。
但是他坐提起筆後,有些愣住了。
一直到師爺將墨研好,他也沒去伸筆。
“老爺?”師爺輕聲提醒道。
他是段金海書童出身,一直跟著他,從孫少爺到少爺,再到老爺。
雖沒有一官半職,但從實際情況來說,段金海什麼官,他也只比對方低半級。
“不寫奏摺了。”段金海面色歸於平靜。
“不寫?”師爺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揚州、蘇州、杭州是特殊的,遇急事不需要向州牧請示,可直接上奏朝廷。”
(哎呀,前頭寫差皮了,大家無視官職混亂就行,對了,蟹蟹。)
“我說的不是這個。”
段金海將筆擱回去,把摺子收好。
“這兒是揚州,揚州!”
他微微提高了一些嗓音:“我就是揚州的父母官,一城百姓吃穿度用,耕種織布,乃至婚喪嫁娶我都要管!”
“啊??”
師爺還是有點迷茫。
段金海第一次當知府,他也是第一次跟著去地方任職。
倆人懂得一樣多。
見師爺還在迷糊,段金海嘆了口氣,小聲解釋道:“我們上頭沒人撐腰了。”
這話,徹底點醒師爺了。
以前段金海跟著奉常大人做事,在禮部任職,主管宗廟祭祀,國家之禮。
這種部門只要當官的不作死,很難有什麼無妄之災。
就算衙門失火也沒事,那歸刑部管,他們負責查案。
他們只需要管好自己的活就好,出了什麼大事也輪不到段金海背鍋。
畢竟都是京城當官的,誰家沒有些許人脈關係。
胡亂栽贓背鍋可行不通,要按照潛規則來玩。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是揚州知府,不管轄區出了什麼事,或好或壞,都算知府一個人的。
“可這.可.”
師爺有些急了:“這不一樣啊老爺,您可別胡來!”
“這是水患,天欲亡.”
“誰說天欲亡我?”段金海打斷師爺的話。
“老爺我以前是幹什麼的?司禮掌祭啊!”
自從參與除氣大會的祭天活動後,段金海一顆蠢蠢之心開始躁動。
以前大靖不準私自供奉神明,而官方承認的神明也就那幾個。
存在感被淡化到了極致。
禮部管的挺多,從國家祭祀到接待外賓,乃至教坊司都歸禮部管。
但段金海從未真正施展過一身所學。
因為他是主攻祭祀的那位。
略微沉思過後,段金海大手一揮:“擬一份告示公佈全城,看看城中有無道士法師,請來主持做法。”
“.”
師爺覺得老爺一定是瘋了。
水患,這可是水患,做哪門子的法!!!
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先疏散百姓,然後找商會籌錢安置他們,同時上報朝廷?
這樣一來,到時候不發水也沒事,反正出錢的是商會,就當是新官上任要從中撈點好處。
若是真的發水就算立功了,至少無有百姓傷亡。
後續安撫什麼都好說,只要人沒死就行,因為這是一張及格的答卷。
“還不快去!”
段金海吹鬍子瞪眼。
師爺無奈,拱手施禮快步離開。
待到他走後,段金海臉色陡然一變。
焦急和無助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胸有成竹。
“蛟龍血真的能讓我重振雄風嗎?”
“能。”
屏風後走出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
眼中神光內斂,太陽穴微微隆起,一看就是個武道路數的高手。
他走到書桌前,恭敬抱拳:“大人,蛇、蛟、龍性淫,取血煉藥,重振雄風只是小事爾,還有更多裨益是您想不到的。”
段金海面沉如水,手指不斷敲擊桌子。
“聽說這蛟龍都是有族群的,你莫要累的我.”
“斷然不會!”男人自信打斷他。
“您乃一城府君,只要有您的手諭和官印,那蛟龍就是一條孽龍。”
“呵呵,她藉助揚州城水利修行多年,也是時候該給點利息了,區區龍血又不是要命,您說呢?”
段金海沉默不語。
事實並非眼前男人說的這麼簡單。
他們這是要把那蛟龍趕走,重新供出一個河神出來。
蛟龍血只是附帶的,有重振雄風的心思不假,可重要的是【更多裨益】。
比如服用龍血大藥後改善體質,子孫數代各個身強體壯,乃至有天生神異。
這將會成為血脈代代相承。
段金海知道的比旁人多些,想的也就更多一點。
“伱們異人閣能保證不出差池嗎?”
段金海沉聲質問道:“若是出了差池,可別怪本官不留情面!”
“呵,只要有大人您的官印落下,一切可保無憂。”
“我們異人閣可不是白蓮教那種叛逆,我們是要走到臺前發展的。”
大漢滿臉自信,連連許諾。
白蓮教.段金海臉色猛地一緊。
在官員體系中畏之如虎的名諱,這些異人竟然直接說了出來,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這就是有組織的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區別。
對他們而言,白蓮教也不過是個高手眾多的組織罷了。
無非是手段邪門了點。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修行者們服白蓮教這個龐大的組織,未必服某個白蓮教的高手。
“如此,我也不做小女兒態了。”
段金海拿出官印。
大漢見狀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張絲綢來,上面是他們擬好的文書。
大抵意思是,玉蘭河神收束水患不利,責令三日後整改完畢,否則就要削去其享受百姓香火供奉的資格。
朝廷封神也無法一蹴而成。
即便是皇帝開金口後,該凡間正神也會有一段很長時間的過度期。
需要百姓用香火供奉,這樣才能大大加快該神成型的速度。
皇帝開口敕封是確保此神在凡間的合法性和便利性。
並非立地成神,那是玉帝的權利。
不過話說回來,別說凡間正神,就是天上的某部分神也需要百姓香火。
百姓就是皇帝的資本!
段金海是揚州知府,一定程度上擁有皇帝下發的權利。
以官場的規矩來算,他若是認為某個山神土地吃閒飯不幹活,便可以禁止百姓供奉。
就跟罷官一樣。
當然了,這個罷免還需皇帝審批。
畢竟現在不是皇朝末期,而是鼎盛春秋。
從禁止供奉文書公佈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正神立刻就會受到桎梏,被動切斷與香火願力的連線。
凡間正神也是靠【民心】來壯大自身的。
凡人不能不吃飯,毛神不能沒香火,就這個意思。
丟掉神位可不是簡單的丟官而已,看看黃十三就知道丟掉神位有多嚇人。
他還不是土地神,只是藉助百姓之民心開智、化形、覺醒神通。
如此這般,被趕出十德村後也是元氣大傷,死劫臨頭。
以上這種情況,屬於該正神一切都是依靠【願力】達成的。
包括不限於開啟靈智、化形、自身修為.等。
當然了,還有一些正神可以不鳥朝廷。
修成正果的正神。
他們先是修行者,修出成就之後,偶然間成了正神。
對這類人來說,他們的神職只是兼職。
如果有一天要失去正神職位,他們大可以掛印而去。
有一個前提:不要享用香火願力修行!
這玩意兒是大補,是仙丹,也是毒藥。
加速修行、凝聚神軀皆沒問題,可一旦失去正神職位就都得還回去。
這就相當於一個人吃皇糧吃胖了,離職的時候要把他的肉按俸祿割掉。
元氣大傷都是輕的,大機率是暴斃。
所以,對修行者來說,香火願力這玩意兒能不用最好不用。
可以拿來塑一個外顯金身,或是灌注到某個不重要的法器裡。
初步煉化即可,就算捨棄也不傷根本。
萬一有什麼官司糾紛,直接扔掉走人便是。
香火願力還有一個別稱:人道之功。
清掃六天故氣那個叫天道之功。
且說那大漢離開府城後,直接去往揚州城外一處莊園內。
這裡,一個身披水藍色長袍,面向陰柔的男子正在等候。
見大漢回來後,他面帶笑容,拍拍手:“不愧是金口猛虎孫毅剛,在下佩服。”
異人閣護法,金口猛虎——孫毅剛。
金口是對他遊說本領的肯定,猛虎是對他這個人的比喻。
都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話一點也沒毛病。
他僅憑一張嘴便能遊說段金海在文書蓋章,對河神動手腳,其本領可見一斑。
孫毅剛深深看了他一眼,把那蓋了印的文書拋過去:“如此事成,我們也兩不相欠,人呢?”
“好說好說。”
陰柔男捏了個印,似乎是在傳喚什麼人。
很快,一個相貌溫柔如水的女子款款走了出來。
貼身拖地長裙盡顯身段,面龐白皙秀麗,頭髮盤成一個婦人鬢。
看起來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實則已經三十歲。
對上那雙眸子,不禁讓人讚歎一聲:好一個水做的老嫂子。
看見此女,金口猛虎眼裡閃過一絲失態,但很快恢復清醒。
“我只是受了結拜大哥死前託付,特地來尋嫂嫂。”
也不知道這句多餘的話算不算欲蓋擬彰。
陰柔男面帶微笑:“金口猛虎忠義無雙,在下佩服。”
誇讚捧人的話張口就來,怕不是陸凡在這兒,這陰柔男也是一頓猛誇。
眼瞅孫毅剛要帶人離開,陰柔男出聲叫住:“孫護法且慢。”
“嗯?”
孫毅剛臉色微變,把嫂子護在身後:“你待如何?”
見他警惕心十足的動作,陰柔男曬然一笑:“不必如此,我出身白蓮教不假,但也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這一點孫護法應該瞭解的。”
孫毅剛不為所動。
陰柔男接著道:“我想再和孫護法做一樁交易。”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報酬是專門應對奼女大法的散功丹,孫護法你也不想讓嫂夫人一直.”
一聽這話,孫毅剛臉色陡然一變。
轟————
滾滾氣浪爆發開來,他雙眼泛著銀白色光芒,罡氣不斷匯聚,在手中形成兩柄巨大的單手戰斧。
陰柔男臉色微變,強裝鎮定,語速飛快道。
“相必孫護法你也瞭解清楚了,你那結拜大哥只是凡人,當年他將家產賭的精光,還連累嫂夫人被賣到合歡宗。”
“這與旁人無瓜葛,我得知嫂夫人落難已經第一時間出手援助,奈何奼女大法要與不同男人交”
“住嘴!”孫毅剛怒聲打斷。
他早年混跡市井有過一個結拜大哥,是個凡人。
後來他有機緣接觸更高的世界,便離家闖蕩。
待到學有所成歸來時,這才發現那賭鬼大哥輸的把媳婦兒都賣給合歡宗當奼女了。
那合歡宗的奼女大法很是詭異,入門後,一旦停止修行就會老的很快,而修行的話.就必須與不同的男人交合!
“你有散功丹?”孫毅剛臉上帶著森然殺意。
這一刻,若是陰柔男敢拿出散去奼女大法功力的丹藥,他鐵定會暴起殺人奪藥。
金口猛虎,金口如此厲害,那他猛虎的稱號也不會弱了。
“我沒有,但龍血可以。”陰柔男面色平靜道。
“龍,龍血?”這下給孫毅剛整蒙了。
“對,蛟龍血也可,要一整顆蛟龍心提煉的精血。”
慢慢地,孫毅剛眼神變的詭異起來。
“你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空氣中肅殺氣氛更凝重三分。
如果說剛才他是路過偶遇的惡虎,那此刻就是一頭鎖定目標的惡虎。
“談不上算計,從一開始我就未向孫護法隱瞞半分。”
陰柔男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他雖然身為白蓮教旗下護法,但論起來還真不一定能拼過這廝。
切磋他必勝,生死搏殺他必死。
孫毅剛沉默幾息,似乎是有些動搖。
確實,從一開始這人就沒騙自己。
合歡宗他有所瞭解,奼女大法他更瞭解。
嫂子的境遇他更瞭解,只是一直在自己騙自己罷了。
這時,那女子面帶溫柔,拉了拉孫毅剛的衣角:“叔叔不可如此,能重獲自由妾已經無比滿足,容貌又算得了什麼。”
“不可為了妾身冒險。”
講真的,她不開口還好。
孫毅剛怎麼說也算文武雙全,能叫被江湖人稱【金口】的說客豈會短智。
可.她這一開口,孫毅剛反而應下了。
“將所有計劃說明白。”
都是江湖上混的,誰不知道玉蘭河神背後有一條老龍王支撐。
那可是養龍潭出來的龍種,已經徹底化龍的存在。
見孫毅剛如此說,陰柔男當即大喜:“好說,借你的白虎罡氣一用。”
“你要我屠蛟龍?”孫毅剛忍不住皺眉。
屠蛟龍聽起來威風,可背後代表的是與【龍種】這一脈徹底交惡。
這事兒藏不住的,屠龍後身上會帶有龍族怨氣,若沒有高深法門洗不掉。
這怨氣會隨著真靈一代代流傳。
基本上,屠蛟龍的人就算死了投胎也不得安生。
因為到哪都有龍族的身影,就算下輩子也不得水族待見。
“不,不不不!”陰柔男連連否認。
“動手的是我們,但有一個道號術玄的道士要來壞事,三十年道行不簡單,孫護法出手攔下他即可。”
“野道士,與龍虎山有交情,但沒有師門。”
“區區三十年道行?不過是個三錢的法師,至於嗎?”孫毅剛皺了皺眉。
【三錢】,最近朝廷剛推出的劃分方式。
(小說設定,古典修仙這一點麻煩,境界和戰鬥力不同步。)
原本是以【品】劃分,是國師提出來的,但被永興帝強行改為【錢】。
代表身份的物件也從玉變成天圓地方的銅錢,是特製版本。
一錢最低,九錢最高。
十錢是絕頂,龍虎山天師那個級別。
一、二、三錢統稱為法師;四、五、六錢是真人;七、八、九錢是高功。
十錢為絕頂,擁有百年道行且具備【保送飛昇】資格的才能稱為絕頂。
十年道行為一錢,但晉級不僅僅要有道行,還要有相應的【成績】才可晉升。
不過眼下天地大變,凡是出身正派的道士,只要道行足夠就直接升錢了。
目前,明面上的保送飛昇就一位。
人間絕頂——龍虎山張天師。
這是家傳的保送資格。
“他可不是普通的三錢法師,不然我也不會特地請孫護法你這位五品高手出馬。”
五品,對標道士的五錢真人。
僅僅以道行來說,五品最次也是五十年道行的程度。
孫護法修的是白虎罡氣,本就擅長殺伐。
後又掌握凝罡成兵之法,論戰鬥力對上六品絲毫不落下風。
習武出身,作戰風格是近身對敵,反而是對手稍有不慎就有被斬殺的可能性。
“既然是三錢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孫毅剛面無表情,高手的深沉一覽無遺。
道行幾乎決定上限,區區三十年道行,別說他是個野道士,就是龍虎就是其他大教弟子也不懼。
“那就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