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人,是她所熟悉的五官。
眉眼耳鼻,李臻抬手,比照著鏡子裡的人,指尖從臉上一一劃過,心頭在不斷的震顫,一種說不上來的,莫名的慌張,隨著她指尖的移動,在一點一點自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
恐懼,除了恐懼之外,還是恐懼。
因為在夢裡,她所見到的也是這樣一張臉,可是,那個人,並不是她。
有人喊夢裡那個女人“卿卿”。
是的,就是她所知道的那個卿卿,謝卿卿。
人常言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才剛跟喬霆鄴因為這個“謝卿卿”而爭吵過,那麼,她晚上睡夢之中會見到這個女人,似乎也沒有什麼可稀奇的。
但是,叫李臻感到害怕的是,她能夠真切的感受到夢中“謝卿卿”的所有感受,不管是惶恐害怕,還是憂慮傷心,每一點情緒的波動都那樣真切,似乎,似乎那並不是發生在一個她所不認識的陌生女人身上,而像是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一樣。
但是,她是李臻,她又怎麼可能是謝卿卿呢?水流不停的在耳邊“嘩啦啦”的淌過,像要將她印象之中的夢境徹底沖刷乾淨。
而事實上,隨著這水流的聲音,那記憶似乎也的確漸漸變得模糊。
但是,感受到的那些情緒卻反而原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
李臻頭痛起來,身體裡有兩個小人撕拉硬扯起來,腦袋脹痛得厲害,她很難受,垂首那臉整個兒都埋到了早就已經裝滿了冷水的水盆裡。
耳朵邊的聲音一下子就被完全遮蔽掉了,只能聽到緩緩的,幾乎無法感觸到的水盆之中的流水聲。
世界也瞬間安靜下來。
她那焦躁跳躍到慌亂的內心,也稍微平靜下來一些。
在洗手間裡待了挺長時間,再出來的時候,正好是客房服務。
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喬霆鄴身邊的姚助理,李臻有片刻的怔忪,但是很快又覺並不該感到意外。
姚瑾宗替送餐人員把餐車推到客廳裡,見李臻並不說話,臉色泛白,便好意關心道:“李小姐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事實上,這兩個人,怎麼可能睡得好呢?姚瑾宗今早上看到喬霆鄴,他眼底也是留著一片青色陰影的。
李臻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姚瑾宗對她客氣,她雖生喬霆鄴的氣,也沒有就朝著姚瑾宗發火的道理,便點了點頭,說:“做了噩夢.”
其實算不上是噩夢的,因為畢竟只是屬於別人的夢境罷了。
再怎麼可怕,醒來了,和她就沒有一點兒關係了。
然而現在,李臻心裡生出了一點兒懷疑。
她對自己二十五歲之前的記憶一直都不怎麼清晰,很多事情似是而非,模糊得都不知道究竟是發生過還是沒有發生過。
最最簡單的一件事情,她母親關小英說她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人世了,李臻並沒有懷疑,可是,她記不起來自己的父親叫什麼,長什麼樣子。
再怎麼樣,即便不記得長相,可她也不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叫什麼。
她時常會問關小英父親的名字,關小英並沒有避諱,但是,那個名字,李臻卻每次聽過之後就會忘記,就好像,就好像只是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所謂血脈親情,就算他們父女倆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感情尚未完全培養得起來,就天人永隔,但是父親的名字,她不應該不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