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演戲(1 / 2)

“噠噠——噠噠——”

那沉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容璟從瀟湘宮外的臺階上,緩緩走了進來。

他腳蹬著烏龍靴,身披一件黑色的大氅,上面用金線繡著一條猙獰咆哮的金龍,不像皇帝,像是佞臣。

他本來就白,薄唇卻嫣紅,此刻在黑暗中一寸寸顯露出妖異俊美的面容,那雙桃花眼帶著戲謔,在夜裡如同鬼魅。

身旁,張奉才和另外一名太監提著燈盞,微微躬身。

“容五公子,您這奴才昨日攛掇主子出宮,犯了大罪,皇上仁慈,留下了他一條賤命,只是打了三十下板子,又拷問一番,讓他長長教訓。”張奉才的聲線輕柔而冷漠。

容珩閉上眼睛,血腥味充斥在鼻息之間,道:“皇上。”

容璟走到了容珩跟前,隨意地踢了踢小酒的胳膊,那精緻的烏龍靴纖塵不染。

容珩死死地摳著地面的磚塊,十指已經滲出絲絲血液。

“剛剛在偏殿外聽牆根的,是你......和顧家那小子吧。”容珩壓低了聲音,在容珩耳邊細語。

容珩瞳仁一縮,眼中閃過一道幽光。

“朕沒有想到,小五,你如今也交了朋友,拉著朋友出了宮,拉著朋友窺探朕。”

容珩低下頭,目光落在地上那一灘汙血之上,指尖顫了顫:

“臣弟無意間聽見,並非要打擾皇上,至於顧瀾,與臣弟無關。”

“無礙,”容璟彎起了唇,桃花似的狹長眼眸微眯著,貴氣而妖冶,“朕還想知道蘇梔雪什麼時候發現呢,就是沒想到,先發現此事的人是你。”

然後,他伸出一隻胳膊,掐住了容珩的脖子。

“殿下,殿下——”小酒驚駭的看著這一幕,又吐出一口鮮血。

他幾乎控制不住想要支撐起身體,可是,容珩的眼神那麼平靜,讓他將喉嚨裡的血硬生生吞了下去,眼角落下一行溼鹹的淚水。

一旁的太監一腳踩在小酒的斷腿上,啐了一口:“跪著。”

容璟一點一點收緊了自己的手,直到手背顯露出青筋,看見容珩冷白的面容漲起紅色。

“朕說過,朕留你一命,是要你替蕭家犯下的錯懺悔,七年前蕭家勾結魏國,讓大燕邊境死了那麼多人,你要永遠活在愧疚之中,你要替你們蕭家贖罪。

小五,你不會有任何朋友的,你也不配有朋友。”

“顧瀾......只是看臣弟可憐,給臣弟一口飯吃。”

容珩艱難的說,他就這麼淡漠的看著容璟,一動不動,一雙黑眸彷彿沒有波瀾的死水。

容璟唇角的笑意更深,然後滿意的鬆開了手。

“咳咳,咳咳咳。”

容珩一下子倒在地上,支撐著地面,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眼睛因為充血而佈滿血絲。

“朕不會殺你的,小五,你是朕的五弟,你小時候還會對朕笑的,怎麼現在不笑了?”

容璟獨自笑了一會兒,忽然皺起了眉頭,輕聲問道。

他眼前模模糊糊的浮現出一個光影重疊的場景,有個幼小的孩子,恍惚間與眼前的容珩重合。

那是個午後,陽光刺眼,周圍一切都格外炙熱。

他剛被母后教訓了一番,滿腹怨懣。

母后說,瀟妃和容珩是他身為太子最大的禍害與阻礙,都是他們母子,才害的她身為皇后,卻如同身處冷宮,他身為太子,卻不被父皇重視。

年少的容璟恍惚的走出母親的寢宮,面前,忽然多了一隻軟嘟嘟的小手。

“二哥哥,這扇面上的字是我寫的,送給你!”

他低下頭,就見還沒自己大腿高的容珩仰頭看著他,粉雕玉琢,天真爛漫,笑容洋溢在臉上。

“本宮是太子,你不該叫我二哥。”

容璟說著,將小容珩手裡的摺扇接了過來,展開,上面是:“卑以自牧,含章可貞”八個字。

“太子哥哥,三皇兄說我的字很好看。”

小容珩的眼睛明亮璀璨,看著容璟,彷彿能夠看透他心裡的汙穢與黑暗,讓他下意識偏開了視線。

“是很好看,”容璟說,“容玦也有嗎?”

“有的,但是你們每個人的詩都不一樣呢。”

“哦?那他們的詩句是什麼?”容璟蹲下身,摸了摸小容珩烏黑的發頂。

“三皇兄的是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大哥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不過,他不在宮裡,我還不知該如何送給他。”

容璟說:“你拿來,本宮明日出宮,去一趟南營,為你送給大哥。”

容珩沒有猶豫,將另一幅扇面交給了容璟,活潑蹦跳著離開。

後來,容璟一個人時,將容珩要送給容朔的扇子撕得粉碎。

小五已經很多年不像小時候那樣,對他笑了。

“為何不笑?”

容璟又一次問,桃花眼裡充斥著偏執。

他見容珩始終沒有反應,恍然大悟,說:“朕懂了,你在怪朕打了小酒的板子。”

“可是,朕說過,犯了錯總是要受到懲罰的,你是被這個奴才蠱惑,懲罰,自然要落在他的身上。”

“皇上是想打死他?”容珩跪在地上,低聲道,“臣弟就這麼一個奴才了。”

容璟的桃花眼越發深沉,他摸了摸容珩的頭髮,聲音溫和:

“朕知道,你自幼就和這個奴才一起長大,當初珞兒落水,他還救了珞兒一命,朕看你們情誼深厚,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

容珩的眼眸驀地一顫,終於抬起頭,沙啞的問:“皇上是什麼意思。”

小酒低下頭,半跪在地上,喉嚨中發出嗚咽而痛苦的呻吟,用盡全力搖了搖頭:“不要,不要!”

容璟舔了舔唇,非常期待容珩的反應。

“意思就是......小酒,其實是太后的人。”

他輕輕地說,字字誅心。

容珩睜大了雙眼,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盯著小酒,喉嚨一陣腥甜,從唇際溢位一絲鮮血。

“他母親是蘇家的嬤嬤,釀的一手好酒,小酒五歲就被送進宮陪你玩,實際上,他那時,就是太后安插在瀟妃身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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