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面具,一寸寸移下來。
一塊彷彿因為皴裂而佈滿淡紫色細紋的面板,展現在顧瀾面前。
從左眼的眼瞼處,一直到顴骨往下一寸,那痕跡不到掌心大小,看起來卻格外恐怖。
顧瀾雙眸一顫,好奇的問:“怎麼弄的?”
像是紋身,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可怕,但仔細看來並不醜,反而為念夏增添了幾分魅惑神秘的風情。
念夏彎了彎眸子,驚訝的說:“小侯爺倒是第一個,見到奴的真容後,沒有害怕和討厭的人。”
“從前,也有人見過?”顧瀾一愣,反問道。
她還以為自己說不定是除了容珩之外,唯一見過念夏摘面具的人呢。
“有。”念夏說道,笑容泛著微涼的媚意。
“有的公子老爺們情濃之時,自然忍不住好奇,掀開了這面具,奴就算是這鵲坊的坊主,但畢竟,還是個無權無勢的風塵女子,哪能阻止得了......以往,他們看見以後,都會大倒胃口,也只有你,這眼神古怪。”
顧瀾聽到她的話,心裡悶悶的,說不出來的有些難過。
她想了想,說道:“我曾去過一個地方,那裡的人倒是很喜歡刺青,經常盤一條飛禽猛獸啦在後背或者胳膊上,挺好看的。”
念夏一愣:“真的有那樣的地方嗎?你真的覺得好看?”
“我何必騙你,世界之大,什麼地方都會有。”顧瀾平靜的說。
自己剛出任務時候年齡很小,有段時間沉迷非主流,差點也紋一條花臂出來。
念夏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眼角的青紋,眼眶微微紅了一下。
顧瀾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念夏情緒的轉變。
她能感受到周圍人對自己的惡意或者善意,但對他人的情緒便好並不敏感,除非,有人哭了。
念夏哭了。
“小侯爺,你喜歡聽故事嗎?”她的聲音格外沙啞,一隻手無意識的摩挲著,似乎是在尋找自己著什麼。
顧瀾知道,念夏要找的是她房間的水煙,但這包廂裡並沒有。
“我喜歡聽有結局的故事。”顧瀾說道。
念夏莞爾一笑,眼淚卻滾滾落下。
顧小侯爺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雖然念夏看起來更像是個大姐姐,但她更受不了大姐姐哭啊。
她連忙從口袋裡摸出好幾團皺巴巴的手帕,都遞到念夏面前。
念夏輕輕地接過,隨意擦著眼淚的動作,都讓顧瀾覺得她風情萬種,而且看起來特別優雅。
這種優雅是沉浸在骨子裡的,顧瀾在皇后蘇梔雪的身上見過,其他人,哪怕是妙嫣,也沒有她這樣的氣質。
她徐徐說道:
“這個故事......發生在六年前。
那時,有一對犯了錯的姐弟,被軟禁在一處別院裡。”
顧瀾道:“他們犯了什麼錯?”
“呵,”念夏嘲諷一笑,輕輕地吐出三個字,“莫須有。”
顧瀾雙眸微凝。
“院中,只有一個小丫鬟陪伴他們左右。
小丫鬟自幼跟著姐弟倆一起長大,可是自從他們犯錯以來,別院四處全是眼睛,姐弟倆的一言一行都被監視著。他們三個都能夠感覺到,有人,要對他們下手了。
姐姐看著還那麼小,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逃避危機弟弟,心想,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換弟弟的也在所不惜,可是她知道,這樣是無濟於事的,就算她死了,那些人也根本不會放過弟弟。”
姐姐,弟弟,丫鬟。
公主容珞,五皇子容珩,宮女夏荷。
顧瀾平靜的水眸泛起了波瀾,看著眼前的念夏,好像許多謎團都迎刃而解。
但她還不敢確定,也不想打擾念夏的話,更不想去細想這個事實。
她甚至心裡不希望這是真的。
她更希望,眼前的念夏只是蕭家留下的死士,只是容珩的手下。
顧瀾問道:“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弟弟?”
念夏苦澀一笑,笑容之中滿是嘲諷和悲涼:
“是啊,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弟弟?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那句子肖其父,從前那數不盡的恩寵與賞賜,無限風光也好,天潢貴胄也好,都是為他挖掘的一捧捧墳土!”
顧瀾問:“那......後來呢,姐弟倆和丫鬟,難道就坐以待斃了嗎。”
念夏從懷裡摸出一方繡帕,顧瀾看見了帕子上繡著一朵蓮花,她沒有用繡帕擦眼淚,而是溫柔的凝視著那朵蓮花,道:
“後來,丫鬟和姐姐,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擺脫那些監視而獨處的機會。”
顧瀾雙眸一凝,說道:“泛舟湖上,為弟弟採蓮藕蓮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