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謝昀如平時一樣,到二皇子府給容祁俊授課。
宋執也如約前來,卻不是參加容祁俊的宴會,而是答應指點他的武藝。
細碎的讀書聲,從裡面的廳堂傳來,宋執默默地在二皇子府後院坐下來。
他一邊等待謝昀授課結束,一邊抬頭望著天邊舒捲的朵朵白雲,少有的怡然自得。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宋執不著急,只是有些驚訝,容祁俊竟會拉攏自己。
眼下,朝中太子黨跟二皇子黨明爭暗鬥,如火如荼,卻沒有一個人,敢對自己下手。
禁軍的宗旨,是永遠只做皇帝手中刀刃,由他驅使。
無論哪個皇子登基,都跟禁軍沒有關係,同樣的,禁軍只會忠於勝出的那個。
不過......他卻不一樣。
宋執坐在石椅上,嘴裡銜著一根細草,一雙深邃而清冽的丹鳳眼微微眯著。
他身旁的石桌上,放著一柄刀鞘點綴虎晴石和黃金的寶刀,刀柄上,還鑲著一枚金色的寶石,在有些暗淡的黃昏中,散發著粲然金光。
這樣一把刀,一看就華而不實,和他的身份氣度截然相反,他卻惜之如命。
因為這把刀,是容璟登基時候,賞賜給他的。
士為知己者死,從容璟在京城街頭,將只是個小乞丐的自己,用三兩紋銀買下的時候,他就發誓,要誓死效忠於他。
命都是容璟給的,他孑然一身,什麼都可以獻給容璟。
這就是他跟從前那些禁軍統領不一樣的地方,其他人效忠的是皇族和皇帝,而他,只在乎容璟的想法。
換言之,宋執今日會來二皇子府上,不是怕他身份,也不是想站隊向上爬,更不是欣賞他,而是因為二皇子是容璟的兒子,容璟又早就告訴了自己,他打算廢太子立二皇子。
那麼二皇子,以後就是新的儲君了,他才會選擇給未來皇帝一個面子,指點他的武藝。
宋執仰著頭,昏暗的天色中,好像浮現出一雙妖異而深邃的眸子,泛著桃花似的色澤,迫使他內心一顫,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他漆黑的丹鳳眼中,洩露出一絲淡淡的溫柔。
世人想法與他無關,他只想......護著容璟平安,這是他唯一的執念。
一片樹葉飄落,宋執張開手掌抓住,仔細看著葉片上微微泛黃的脈絡。一葉落而知秋,夏天快過去了。
這時,一道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宋執皺了皺眉,沒有動彈。
“咳咳。”
謝昀身著一襲白衣,青冠墨髮,面容俊美,飄逸似水墨畫卷裡走出來的仙人,他見到宋執,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然後微微頷首:“沒想到宋統領在此處。”
宋執瞥到謝昀身後的容祁俊,頓時,他收斂了剛剛悠然的氣息,神情一凜,就恢復了冷硬無情禁軍統領的模樣。
“見過謝大人,二殿下。”
他站起身,朝二人拱手回禮,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容祁俊早就習慣了宋執的態度,沒覺得有什麼。
這個男人就算是面對丞相或者王爺,都是一副冰山臉,除了父皇。
他懶得和他計較,等以後自己登基了......第一個就宰了宋執,讓禁軍統領換個人做。
謝昀卻微微皺眉,不知為什麼,他敏銳的感覺,宋執在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語調要溫和一些。
怎麼可能!謝昀連忙驅除腦海中這種感覺。
肯定是前段時間他和顧瀾他們討論的事太離譜,差點以為宋執是謝傢俬生子,讓自己產生了這種詭異的錯覺。
容祁俊指了指遠處的座椅,道:
“景棲啊,你就坐到旁邊吧,我這書實在背不下去,等我跟宋統領練一會兒刀換換腦子,咱們再一起用個晚膳,我就繼續跟你背書。”
謝昀扯了扯嘴角,懶得揭穿他。
他眼底掠過一絲煩躁,容祁俊最近真的有些飄了,跟他一點也不熟,卻總是“景棲景棲”的喊,似乎已經將太子之位視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這等張狂之輩,以後就是燕國的皇帝,一念至此,謝昀有點想辭官。
只是沒辦法,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容祁淳和容祁俊兄弟倆,就是矮子裡面拔將軍,誰讓容璟皇嗣單薄呢。
朝中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太子謀害太后,實在歹毒殘忍,二皇子雖然蠢,但是還年輕嘛......
謝昀抱著手裡的書,淡淡地說:“你們請便......其實臣走也行,不如今天就到這裡吧,改日臣再來為殿下講學。”
“不用不用,景棲你稍候片刻,也可以看看本殿的刀法。”容祁俊笑著說,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也罷。”謝昀只好耐心的坐到遠處椅子上,不知容祁俊打了什麼注意。
在他看來,太子被廢是早晚的事,容祁俊的好日子快開始了,自己遵旨來教導其學習,就是為了立他為太子做鋪墊。
這不,宋執這個只遵帝旨的冰山都來了,顯然,二皇子躺贏。
容祁俊隨意拿起一把刀,視線在謝昀身上一掃而過,眼神微冷,卻仍舊笑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