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清州城下,無數大燕士兵們已經手持長刀嚴陣以待,只等待容珩一聲令下,便開始攻城。
冬日冰冷的朝陽照在將士們黑色的鎧甲上,折射著幽幽光芒。
容珩環視眾人,聲音清幽而平靜,卻清晰的傳到每個人耳中:
“攻城。”
伴隨著震撼而急促的鼓點,第一批燕國將士,有條不紊的將投石機推向清州的城門。
容珩抬起頭,眯起眸子,看向那個站在城頭一身金甲的身影。
雙方的距離很遠,隔著無數旌旗,他明明看不清金甲將軍的面容,卻知道那是魏君濯。
清州城牆高大,周圍有護城河,易守難攻,魏軍已經佔領它半個多月了,一直在為其加固工事。
啟國這麼快就舉國淪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清州被佔領的太早,魏君濯以此為根基和樞紐,能夠方便快捷的統籌整個啟國境內的魏軍兵力。
由此可見,清州城多麼重要。
魏君濯絕不想將吃到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可容珩又一定要攻下這座城,才能確保這裡成為燕國面對魏國的天險。
容珩坐在帥輦上,把著手中長劍。
他漆黑的雙眸冰冷銳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面容雖然冷淡卻不嚴肅,讓所有燕國將士們感到心安。
魏國國內動盪,魏君濯是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亂臣賊子,卻還是選擇在此時出兵,代表他想用對外戰爭來轉移國內矛盾。
如今,大半個啟國都已經被魏國佔領,徐鼎這個啟國國君逃到燕國自降國格,從此以後只能稱侯伯,魏君濯一戰,覆滅一國。
這一系列的行動手段都讓容珩讚歎魏君濯的運籌帷幄,心思縝密,他甚至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顧瀾,他說不定會對魏君濯惺惺相惜。
但現在,他們是戰場上的敵手。
清州的戰略地位太過重要,一旦落入魏國手裡,等魏君濯稍作整頓,不到半年就能從清州對燕國出兵,到時候不用長途跋涉,魏國能隨意選擇攻打南境最重要的幾座城。
魏君濯自然也清楚,否則也不會選這裡作為中樞,他剛佔領啟國國都,便千里迢迢趕來親自領兵,和大燕兩軍對峙。
隨著軍令發出,一座座箭塔跟在投石車旁邊緩緩推移,後方是舉著盾牌的輔兵和邊軍,他們一邊舉盾,一邊推動著沉重的箭塔。
戰鼓響起,城內的魏軍將士也在魏君濯的指揮下一個個熱血沸騰,霎時間,無數箭矢朝著箭塔後面計程車卒射去。
鮮血迸濺,箭矢亂飛。
箭塔裡的燕國弓箭手們藉著這樣的高度和掩護,拉弓搭箭,對城牆上的魏軍射箭還擊。
一瞬間,漫天箭雨在空中交織碰撞,像一萬隻鳥發出激烈的嘶鳴,像飛濺的墨點遮天蔽日,浸染了整片天空。
戰場上沒有風,弓箭卻發出咆哮的風聲。
兩國將士們被利箭貫穿,有的從城牆上栽下來,有的從箭塔上落下,更有推著箭塔往前走的將士被箭矢射中倒下,袍澤們面無表情的推開他們的屍體,舉著盾牌繼續向前。
箭雨過後,是投石。
一架架裝備完好的投石車甚至不需要瞄準,無差別的丟擲巨石,木質破裂,滾石巨響,對那些燕國精心打造的箭塔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少箭塔內的弓箭手從被砸爛的箭塔內逃出來,撿起死人的武器繼續戰鬥,更多的將士隨著箭塔斷裂,一起喪命在巨石之下。
戰場之上,要麼戰死,要麼勝利,沒有後退一說。
沒有一個燕國將士在這樣的情況下後退半步,而素來又慫又菜的魏軍有他們的大將軍親自督戰,也出奇計程車氣高昂。
人命與人命頭破血流的兌子,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凍進了清州城外的土地上,來年開春,這裡大概會是一片沃土吧。
終於,在付出無數燕國將士性命之後,投石車被推到了恰到好處的位置,巨石落到城內發出震天聲響,魏軍一下子亂了起來,一些建築薄弱的城牆被轟出了裂縫,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
魏君濯沉著的指揮著魏軍抵擋投石車和利箭,有他在,魏軍又漸漸冷靜下來。
容珩已經攻了五天的城,攻城器具不是一日就能造好的,魏君濯還極其有先見之明的將清州城外二十里的樹木都砍伐一空,堅壁清野,只等燕國攻城。
今天,是容珩第一次用人命拼死掩護,換投石車攻破城牆。
鮮血橫飛,箭矢交鋒,雙方有來有回,戰場上殘酷而混亂,後方容珩的每一條命令卻冷靜無誤。
他一直盯著燕國的投石車,眼神一凜:“既然來了,就別走,讓穆隼衝鋒!”
只見城牆一側,忽然出現一隊身披玄色重甲的魏軍。
這隊魏軍不過幾百人,卻一個個手持短斧,在大燕軍中所向睥睨,兇猛異常,幾乎是殺出了一條血路。
他們的目的,是毀了投石車!
保護箭塔和投石車的都是普通的大燕邊軍和輔兵,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此刻雙方都處在遠端攻擊的情況,燕國後方主力部隊,和投石車還有一段距離。
眼看著他們就要衝到投石車面前了,戰場上響起一陣馬蹄聲。
穆隼手持彎刀一馬當先,身後跟著三千名張狂肆意的定遠軍鐵騎,颶風般從戰場兩側出現。
定遠鐵騎都拿著寬大的斬首刀,僅僅一個照面,那些重甲魏軍的頭顱便已經沖天而起。
“王爺讓不參與攻城的穆隼將軍帶騎兵埋伏在城外,是早就猜到了那些刀斧手嗎?”一名將領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的問。
容珩一臉淡定,甚至很嫌棄的看了那將領一眼,才道:
“投石機對城牆的破壞短時間內,幾乎是不可逆的,任何一個有腦子的將領都想毀了它,而派一隊精兵突襲是最簡單的做法,穆隼的騎兵不能用來攻城,便在投石車附近保護,守株待兔罷了。”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