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此後歲歲年年(1 / 2)

“果然啊,已經有人坐不住了......”

顧瀾將鴿子腿上取下來的紙條丟給容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容珩看完後,便將紙條撕碎,唇角淡然一撇:“容祁淳?他是不是知道話本子到了結尾的部分,再不出場就沒機會了。”

顧瀾聽到他的話,嘴角一抽。

珩兄當初為了接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話本子?

她錯了,她對不起他。

信鴿從京外回來,帶來的是侯府暗堂的訊息。

遠在潞州清涼寺吃齋唸佛,為大燕祈福的廢太子容祁淳,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湘王率大軍回京的訊息,又不知怎的,和去北境給顧侯爺傳旨的兵部尚書範弘彥勾結到了一起。

顧侯爺始終沒有反意,範弘彥就主動放棄了傳旨,領著五千禁軍,跟容祁淳一拍即合。

兩人打著勤王的旗號,在潞州太守的支援下,也率領一萬大軍,正在回京的路上。

容祁淳打得一手好算盤,他想讓容珩為他背上造反的名聲,自己再匡扶大義突然出現,救容璟與水火之中,還能順勢滅了帝王心腹大患的顧家。

如果容璟還活著,容祁淳必然能借此機會重新上位,復位太子;

如果容璟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順登基為帝,範弘彥也成了從龍之臣,今夜請命迎接湘王入城的文武百官,說不定會改變想法,選擇支援他這個昔日太子。

但......

“容祁淳的太子之位,是容璟親自廢的,他已經被貶為庶人,沒有容璟的旨意,不得離開清涼寺,而容璟還沒有駕崩,所以眼下,他才是真正的造反之人。”

顧瀾抱著一隻暖手爐,懶洋洋的說。

容珩垂下眼眸,計算著容祁淳趕到京城需要花費的時間,道:

“他不可能有定遠軍快,既然如此,瀾瀾,不如我們先過個除夕。”

過了午夜,月亮重新從烏雲後鑽了出來,將自己清澈的月輝傾灑在整座王府。

院內,屋簷上懸掛著的兩盞燈籠溫暖動人,燈籠下方的紅穗隨風飄舞,積雪結成晶瑩的冰,一滴滴從瓦楞的縫隙或青松枝頭落到青石板上,在這樣寂靜的夜裡,發出叮咚聲響。

漆黑夜幕之中,偶爾竄起幾簇直衝雲霄的焰火,一兩聲爆竹脆響,那是有膽大的百姓,還記得除夕已至。

再荒涼殘酷的地方,也總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顧瀾展齒一笑,硃紅髮帶勾勒著她清雋秀麗的眉眼,眸中閃爍著動人光亮。

她抬起手,輕柔的撫摸著容珩銳利的眉骨,道:“除夕快樂,容子禪,你要今年,明年,年年都快樂。”

顧瀾知道容珩經歷過太多苦難折磨,所以希望他從此以後,歲歲年年,都要開心快樂的度過。

“瀾瀾,我也願你歲歲安康,幸福順意。”

容珩溫柔的說,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心願。

感謝她的出現,讓他這卑微平庸的凡人,也能將天空中最溫暖的太陽擁入懷中,永世不忘。

容珩無法想象若自己沒遇見顧瀾會怎樣,她是他的愛恨嗔痴,是他靈魂的寄託與皈依之處。

*

清晨,一線淺淡的金光吞去天邊最後一抹浮白,凜冬散盡,朝陽初升。

飛鳥盤旋在頭頂的青天之上,發出清脆悅耳的啾鳴。

皇宮宣武門緊閉,火光沖天而起,殺聲震天撼地傳來。

定遠軍與平南軍齊齊回都,昔日享譽天下的兩支大燕雄師,或許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匯聚在此並肩作戰。

面對他們的,是無數身著金甲的禁軍與大內侍衛。

宋執事先將一千名禁軍弓弩手佈置在甬道處,還配合了數量相當的刀斧手掩護,甬道的盡頭便是緊閉的宮門,定遠軍雖然驍勇善戰,騎兵卻不適合在如此狹小處作戰。

容珩一聲令下,穆隼帶領定遠軍退下,選擇在外圍戒備,防止禁軍突圍。

隨即,一身厚重甲冑的少年將軍耿恭便舉著盾牌,手持長刀,出現在甬道外。

“我若說,或許有另一個世界,我死在了那少年刀下,容珩,你相信嗎?”顧瀾望著耿恭,輕聲說道。

容珩內心戰慄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莫名的痛意。

他將顧瀾的手緊緊攥在掌心,說道:“我信,但我永遠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旗與“蕭”字軍旗搖曳在風中,虛空之中,彷彿昔日的平南侯蕭敬,與世子蕭冽正睥睨凝望,傲視群雄。

無數舉著巨盾,渾身覆蓋著沉重盔甲的平南軍緩緩向宮門處移動,他們每邁出一步,宮門外的地面便發出一聲沉重的轟鳴。

那些從未經歷過戰火磨礪的刀斧手,完全不是平南軍的對手,很快便節節敗退,金甲破裂,刀斧捲刃,不知過了多久,一些禁軍放下手中弓弩,慘叫一聲,四散逃去。

攻城的巨木猛烈的轟擊著厚重的宮門,一下,一下,發出沉重聲響。

顧瀾和容珩並肩而立,站在甬道的另一頭。

四下塗血,眼前的屍體堆積如山,赤色宮牆被塗抹的更加鮮紅,鮮血深深的滲進甬道的每一寸青磚之下,濃烈的血腥氣息鑽進人的心肺,散發著令人作惡和絕望的氣息。

顧瀾彷彿看見了,這條甬道的盡頭是宮門,是數不清的亡魂哀嚎,亦是一條以屍體堆砌而成的皇權之路。

“僅僅攻進皇宮便如此慘烈,若大軍攻城,又該是怎樣的情景......是不是皇上也預想到了這一切,昨晚才沒有阻止那些百官請嚴將軍開城門?如此,至少能保京中百姓平安。”

蘇子霄走過來,忍耐著喉中的嘔意,低聲說道。

顧瀾搖了搖頭:“你想多了,容璟心裡從未有過百姓,或許他只是知道大勢已去,不願再掙扎了而已,你看,若現在宮門忽然大開,我們是不是都得留他一條性命?又有誰,願意背上弒君罪名呢。”

蘇子霄啞然,再一想,也是這麼回事。

他攥緊了拳,看向身旁神情堅毅冷漠的王爺,低聲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若真的......駕崩了,能夠擔此大任坐上那個位置的,也只有湘王,難不成讓容祁俊那個蠢貨登基?”

容珩薄唇微抿,抬起頭,望了一眼天空。

那些鳥,究竟是在哀鳴人間的殘忍,還是在歌頌自身的自由。

他猜,是後者。

“孤想要的早已得到,何況,除了容祁俊,還有容妙嫣。”

容珩回京後,還未見過容妙嫣一面,即便是昨晚她都沒有出現,她,大概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蘇子霄瞳孔一震,呆呆的看向顧瀾,卻見她也一臉平靜,彷彿沒有聽見容珩說的話。

“顧,顧瀾,你聽到容珩說什麼了嗎。”

顧瀾瞥了他一眼,淡定的附和:“我也覺得還有妙嫣。只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些早。”

蘇子霄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複雜的抿住了唇。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選擇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力地位,卻願意護住這個滿目瘡痍的天下。

宮門外,廝殺聲,求饒聲,以及宮人們奔走哭號的聲音混在一起,伴隨著巨木轟響,聲音傳至幾里。

而皇宮最深處的乾元殿,此刻,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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