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明月正初,月華如湖水一般輕柔,在步蓮齋內的幾人,卻無心欣賞如此美好的夜景。
畢竟,
顧小侯爺的火鍋,真的太香了!
“這是鴛鴦鍋,羊肉自然要放到紅鍋的,白鍋涮菜,還有這個料加些香蔥會更好吃一些......”
從前和顧瀾吃過一兩次小火鍋的容妙嫣,耐心的跟秦正笏解釋。
顧瀾一口酒一口肉一口奶茶......吃到不知道第幾碗後,容珩攔住了他。
“再吃下去,你明日會腹痛不止。”
“不存在的,爺是鐵胃!”顧瀾絲毫不聽勸告,笑眯眯的說,然後又從火紅翻滾的鍋湯中,夾起一片雪白爽滑的魚肉。
小酒看見魚肉,想起了之前的事,道:“殿下,你不是要給小侯爺秘方......”
“王爺要送給顧瀾什麼?”容寶怡秉承著嗑西批人的堅韌精神火速詢問,絕不放過一粒糖。
小酒道:“殿下之前去錦州見元朗的時候,特意跟一位店家詢問了錦州烤魚的秘方,說是那魚鮮香美味,回來後要做給小侯爺吃。”
顧瀾睜開眼,雙目放光:“烤什麼魚?”
容珩勾了勾唇角,心中下意識一鬆。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因為顧瀾第一時間唸的是烤魚而不是元朗而輕鬆!
容珩,你出息一些!他抿唇收斂了笑,在心中堅定的告訴自己。
顧瀾還驚奇的望著他,似乎等他給自己變出一條烤魚來。
修長冷白的手,撫摸上顧瀾的額頭。
容珩俯身到顧瀾跟前,在她的身側低語,聲響蠱惑又動聽:“聽話,明日我讓蘇子霄給你做烤魚。”
此刻,遠在皇宮值夜班巡邏的蘇子霄:“阿嚏,阿嚏——除夕都不放假,也不知道王爺他們在做什麼......好冷!”
顧瀾回神了一下,下意識拉住了容珩的手,捧到自己面前仔細看著。
他的手很白,但並不是病態的蒼白,而是細膩的冷白色,蘊藏著韌性,總之極為修長好看。
這雙手提得沉重的青鋒,也能按住細長的銀針,讓她腦海裡忽然想起一個念頭。
若容珩在那個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時代,他會是什麼人呢。
大概,會是個救死扶傷的大夫?
容珩任由眼前的人拉著自己手不放,姿態隨意。
火鍋升起嫋嫋的白霧,他望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盛著霧氣,瀲灩而動人,眼尾輕柔的上挑,像撩人心魄的鉤子。
容珩看著看著,喉結驀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雙眸微微失神。
“對了,”顧瀾想起了什麼,問道,“白天時候,你說我及笄做什麼......”
這句話彷彿帶著火星的引子,驟然將他漆黑深邃的雙眸點燃。
“及笄,”容珩的喉中一陣乾澀,低著頭,薄唇幾乎觸及到顧瀾白皙精緻的耳垂,呼吸的熱氣落在她的耳畔,讓她不由自主縮了一下脖子,“可以做很多事情。”
顧瀾心裡一顫,抬眸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眸深邃,眼底似海浪翻湧著波濤,不知想到了什麼。
“什麼事情。”她猛地低下頭,快速夾了一筷子肉放到自己碗裡。
容珩勾著唇,笑著道:“比如,湘王可以向顧家提親,求娶顧大小姐。”
顧瀾“咳咳”的咳嗽起來,感覺容珩貼得她太近,讓她的耳朵格外熱。
原來是娶親啊,她還以為是......
顧大小姐?
她琢磨了一下這個稱呼,感覺沒有小侯爺聽著霸氣,不過也不算太差。
不知不覺,眾人都已喝的半醉,容珩對美酒淺嘗即止,所以還保持著清醒,小酒和秦正笏卻早就醉的不省人事。
很尷尬,小酒的名字叫小酒,但他的酒量卻是一杯倒。
容妙嫣仰起頭,又一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忽然抬起眸子,眼中,閃爍著一汪淚水。
謝昀問道:“公主怎麼了?”
容妙嫣的紅唇張闔,醉意與白日裡積壓在心頭的苦澀一起湧上心頭,那破碎又清晰的畫面不停在她眼前浮現,她的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容璟在輕輕的喚“妙嫣”。
容妙嫣的呼吸都痠痛起來,她說:“本宮想起來了,本宮忘了跟大家說一件事。”
顧瀾半闔著眸:“妙嫣請講。”
“本宮,殺了容璟,本宮親手殺了他,那是......那是本宮叫了十七年的......”
少女說著,一滴豆大的眼淚從眼中滾落,眼角的淚痣泛紅,臉色卻格外蒼白。
她醉倒在席上,口中囈語,眼淚浸溼了素白衣袖。
謝昀見此嘆了口氣,取過幾件薄毯,分別給容妙嫣小酒和秦正笏蓋上。
今日宮中他雖然不在,卻也聽別人說了當時的情形。
雖然所有人都看見容璟死在了容珩劍下,但是早有眼神好的人察覺,在定遠軍還未攻到乾元殿之前,皇帝便已經奄奄一息了,而當時在殿內的,只有寧安公主和她手下的太監。
謝昀隱隱猜到容妙嫣此舉或許和皇后有關,只是,哪怕容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他也不會說什麼,因為從始至終,他都站在顧瀾這邊。
謝昀看著醉酒後垂淚的容妙嫣,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忽然也想起來什麼,忙道:“在下也忘了說一件事。”
顧瀾看著他:“老謝請講。”
謝昀抽了抽嘴角,道:“公主之前說,宋執還在京城,那他此刻必然躲在暗處,說不定要對大家圖謀不軌......”
顧瀾和容珩對視一眼,齊齊點頭:“我們知道啊。”
謝昀:“???”
“那麼大一個,一個活人還在京城,以他對大行皇帝的忠誠度,說不定一會兒就要造反了,他是叛軍,他是罪臣,他是禁軍統領!”謝昀微睜著眼睛低喊,不解的看著這兩個仍舊鎮定喝酒吃肉的人。
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們知道後卻如此冷靜?
顧瀾慢悠悠的接話,中途還打了個嗝:“他還是生命之光,慾念之火......嗝,珩兄,還有酒嘛?”
容珩把酒盞藏在身後:“沒有。”
他溫柔的看著因為喝得半醉,眼角眉梢都泛著魅惑的顧瀾,心跳如鼓,眼神繾綣而炙熱。
謝昀沒眼看這倆人,卻還是忍不住說:“宋執現在肯定是在二皇子的府上,他......他若是亂起來——”
“宋執不會亂來,他在乎京城的百姓,而且,他也看不上容祁俊......謝尚書若是醉了,就翻牆回家早日休息吧,明早還要上朝。”容珩臉上淡然的打斷了謝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