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無聊……”
夜晚的穹頂下著雨，我待在班級的座位上等待著校鈴響起，後排靠窗的我習慣性的用手感受夜雨的密語，也許這場雨也是對這所城市的沖刷，洗盡它外表的霓光鮮豔，卻讓其罪惡淤泥一遍遍堆積。
“誰是浩誠，過來一下。”講臺上臃肥的語文老師說道。
“我。”舉手示意後，便隨便用衣服擦了擦被夜雨洗溼的手走到臺上。
語文老師嚴肅的問:“你這首詩準備什麼時候背。”隨即目光與我對視。
我內心平靜看著老師，他的眼神裡有一隻吃人的猛獸，吃掉我在世間的一切，但似乎這充滿憤怒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這個目光我已經習以為常，高一那會除了親戚，其他的人都是這個樣子。
失望，厭惡，噁心……
“在明天上課之前。”
語文老師聽到回答後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強調背書這件事不要拖，然後就讓我回座位了。
回到座位我朝窗外看去，雨停了。
我細舒了一口氣，是該暗喜還是該暗悲，喜是它終於把這所城市汙垢刷掉了，悲是為什麼沒有把我也沖刷掉……
讓我隨著社會的淤泥和生活的廢物一起衝進下水道，流進那深不見底的洞口……
“浩誠，你還不走？”重華（我從小學到現在的老朋友）疑問道。
我回過神來，已是放學幾分鐘後了。
“哦，來了。”我從抽屜裡拿了支筆就隨同他出了校門。
我總是感嘆時間的飛馳，卻一直不跟上它的步伐，也許是因為前方的黑暗讓我膽瑟卻步，也或許是我老了……
我和重華在十字橋頭分別，雖然從這個路口過去他還要往回走，但他從來沒有因此讓我隨他走那條路，也許是因為他傻吧，傻到和我做朋友。
夜晚的昌州捲起了一陣風，栩栩清風搖枝頭，發隨東情三尺崇，抬頭雀望，時間似乎跟隨雲霾隱隱逝去，顯露出世界的一角，那裡有個販賣黑夜與永恆的當鋪，我每次都會與它對話，點上一杯孤獨，在角落裡一飲而盡。
我掏出煙，用手擋風點燃吸了一口，吐出白煙，在燈光下它顯得格外輕嬈不定，只是轉瞬煙就沒了影子。這並不是我第一次抽菸，雖然往年也抽過，但那些都是在玩笑中的，近年來發生的事情有點讓我喘不過氣來了，家裡長輩總是說有事和他講，笑話！能講還能壓得我透不過氣？
街邊昏黃的燈光下，我一個人獨自流蕩，隨風而去。
我現在只想慢慢地走，慢慢地走……
只是一根菸的時間，就已經到家門口了。
開門，家裡無人，也不應該有人。我換上拖鞋就直奔二樓臥室，躺在那被月光照透的床上，我沒有回家學習的習慣，所以洗完澡，將衣服丟進洗衣機，關門在床上抽了不知多久的煙便潦草沒了意識。
昌州的夜是孤獨的代言詞，因為過了十二點就是一片漆黑，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人去問為什麼，當然也沒人去解釋什麼，只是困了就睡了，黑暗裡的孤獨是留給我這種人的禮物，它是一種深淵，也是一盞路燈，它能讓你知道你現在心裡最需要什麼，最想哪個人……
東風漸漸的也疲倦了，躺在了我與月亮之間。
夏末，明月，昏睡的人，時間也在其中推進著天空的轉盤，遠處天際邊的那個當鋪，也在鬧鐘的響起聲中關上大門。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刷牙洗臉後就出門了，家裡也還是和昨天一樣，沒有得到什麼，也沒有失去什麼。
天還是矇矇亮，早上的寒風讓我不禁回首當年，也是在這個城市，我和我爸坐著電瓶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未來的話題。
“爸爸，你覺得什麼東西最重要？”當時稚嫩的我抱著爸爸的腰，一臉天真的問著。
當時老爸只是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當然是唯一啦，小浩。”
“唯一？為什麼。”
“當你真正快要失去你喜歡的東西時，它才是最重要的。”
“哦！我懂了爸爸，是不是說我的玩具快要消失時，它也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我依稀記得老爸當時只是笑了笑，之後就沒有說話。
我在黎明破曉之前，到達了班門口，和往常一樣翻窗進去拿了本書後出來墊屁股，我靠在過道牆邊，面前是過牆的樹枝和即將日出的天空。
重華來了，他也是很有默契的蹲到了我的身旁，刷起了練習題。
我看著他手中的練習題，想起了一件事，於是用手肘碰了碰：“你知道我背書組長是哪個嗎？”
重華停下手中的筆，沉思了一會道：“你轉到我們班時學號頂替的是56號……56到63是歸……生物課代表管的。”
“生物課代表？哪個？”
“亦舒呀，就是那個頭髮到腰那裡，個子有點矮，不愛說話的那個女的。”
“我才來幾天，和幾個女生說過話？我怎麼知道哪個是她。”
他思考了一會兒，隨即指向我這邊，說道：“就是她。”
我扭頭就發現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後門口的女生，她抱著幾本書靠在後門上，眼神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大概是聽到重華說的話，於是便把目光移到了我和他的身上。
“重華，你們剛剛是在說我嗎？”亦舒不解的疑惑道：“在身後議論別人，可能會讓人生氣的哦。”
不等重華開口回答，我便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塵，來到了亦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