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通天低著頭從屋子裡出來,如一場潰敗,
唯有用最大的忍耐驅散袖底的氣劍,
還有心底的火焰。
裡頭那股腐爛骯髒的古怪氣味,刺激得鼻腔直想打噴嚏,他幾乎也要將那傢伙戳出七八個洞。
外面的空氣清爽,他趕緊多吸了幾口。
火氣太大,傷身傷心。
這時候天亮了許多,原本隱藏在暗處的房屋,瓦片,牆壁都露出大半。他並不打算對藺知嚴刑逼供,雖然他自信對方承受不住他的殘忍法子。
他現在反倒更好奇一個問題藺知的動機是什麼。如他所說,四公子都已經死了,他為什麼還要替舊主堅守秘密?是什麼樣見不得人的內情?
藺知看起來馬虎邋遢,心思卻是十分機敏。沙通天有點慶幸,若是當年醒來時這傢伙沒被趕出領主府,他的身份大約很容易就會被察覺。
“路逸銳無意之間,幫了我一個大忙呀……”
從這片老鼠窟離開,沙通天走得很慢,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帶給他一種親切,溫馨的問候。自從回到白鷺城,他就常常有這種感覺,似是舊地重遊,故人音容。
此時更為強烈,最為澎湃。
路路沙曾經來過這裡。
並不稀奇,他還未選中藺知前,那小子就縮在這裡。從領主府被趕出來後他又搬了回來。也許路路沙是來看望他的義隨,或者與狐朋狗友醉酒而歸,無意間路過。
這一帶住的都是老鼠人,白鷺城最無足輕重的一部分。
在一個路口,沙通天再次陷入了回憶,回旅舍往左,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偏移向右,
那是一條尋常小街,光從人流來看,頗為陰暗。街口種著一顆樟樹,每一片葉子上都掛著閃爍的絲帶,像是一株精心雕琢的黃金。走近些看,才發現是飽滿的陽光。
樹下圍攏著幾個鮮豔紅裙,在說說笑笑,手裡搖著小扇,又像是在等什麼人。那種感覺,像是什麼有錢人家的有情趣的姑娘,來此似乎她們的情郎。
碰上他的眼光,姑娘們並沒有表現出嬌羞,反而是一種大膽的挑逗。
隔著幾十步遠,沙通天仍能聞到她們玉頸後的花香味,他沒再靠近,只遙遙笑了一下。
白玉巷。
看到這個牌子,與這個街並不相稱。
也許裡頭有些讓四公子著迷的風景。他想了想,今天不是時候,於是很堅定地轉身離開。樹下的女人瞧見了,失望了,似乎在嘀咕,膽小鬼。
離白鷺領主給下的期限,眨眼便過去一日。
路逸銳在家裡急得兩眼發燙,上躥下跳,每隔半個時辰就得問一句:“沙莊主回來了沒?沙莊主,人到哪裡去了?沙莊主,你可一定要證明我的清白啊……”
下人們端水送溼毛巾,忙得團團轉。
……
一個上午的時間,沙通天接連拜訪了七八戶白鷺家的大臣。當日賞荷盛宴他們也樂在其中,與三公子相談甚歡。眼下出了事,一個個都大門緊閉,老實安分極了。
結果也在預料之中,沒有關於十公子的情報,各家的說辭雷同得驚人,不知道是誰抄了誰。沙通天簡單問了幾句,便不再浪費時間。
假若情況真如他們所說,那般太平祥和的一天,連一滴多餘的雨都不該下。
倒是不少人趁機向他打聽神鹿的成長狀況。並不是他們的鹿,而是親戚朋友鄰居,路上遇見的種種傳聞……星海的鹿在江湖吃得好,長得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