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富家子貪色迎醉猿(1)(1 / 2)

小說:騙子世家 作者:滄浪船伕

回到客棧,甄永信傖促間收拾好行李,退了客房,僱了乘轎子,往碼頭去了。

上午,正好有一條往揚州去的客船,還有空位,和船主商量好了價錢,甄永信就匆匆上了船。船主把他領到船艙,安頓好行李。甄永信斜身坐下,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船艙的格局,馬上就有種上錯了船的感覺,再一想,和好友賈南鎮相交多年,如今這樣一走,今後必成寇仇。兩個人相互門 清 熟路的,如此交惡,豈是上策?可是,如若不走,賈南鎮要是一味逼貸,而自己則堅持不許,也是交惡,何況賈南鎮眼下正處在魔障期,走火入魔,萬一做出蠢事,也是常情。正在首鼠兩端,看船伕已經開啟纜繩,甄永信心裡一驚,拎起行李,匆匆跑出客艙,和船主說了一句,“我還有一件事沒了結,抱歉了。”說罷,就跳上岸去,匆忙回到城裡,換了一家客棧,重新住下。

甄永信打算在賈南鎮走投無路,被鴇子趕出院子、淪落街頭時,再突然出現,讓他清醒過來,到那時再接濟他,領他安全回家了事。

一連多日,甄永信除夜裡回客棧睡覺,白日裡就在煙花街上逛遊。在靠近江南春的一家叫怡春樓的院子裡消遣,要麼尋歡作樂,要麼去吃碗閉門羹,坐在客廳和排號的客人們神侃。幾天下來,甄永信就成了怡春樓的常客。

怡春樓緊挨著江南春,是杭州花街裡的名樓,樓裡的姑娘,多是公眾人物,常被杭州城裡的頭面人物包著;來這裡的客人,免不了常常要掛號排隊。櫃上一般不給客人們閉門羹,而是以茶代羹。茶是上好的明前龍井,往往客人們喝光兩壺茶,還排不上號,猴急的客人,就只好到別處尋歡。在怡春樓排號,沒有點耐心,還真不成呢。甄永信卻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既可坐著品茶,和客人們交流,又可等著賈南鎮被江南春轟出。

常來怡春樓的客人,有一位吳姓的大佬,在這裡甚受抬舉,每回來時,從鴇子到跑堂的,極是殷勤奉迎。他通常不需要排號,都是事先預定了,一進門,就被一幫人簇擁著送到樓上;偶爾排號,也比其他客人的待遇要好,除了有茶,另外還有幾盤糖果招待。從迎來送往的越語中,甄永信隱約聽出,此人在杭州府衙門裡任職,且有些手段。

一天午後,甄永信在喝茶時,此人進來。不巧,這天客滿,得排號坐等。鴇子就招呼跑堂的重新沏上新茶,端上糖果,侍候這人。

這會兒,恰好甄永信桌上沒有別人,其他桌上都已滿員,跑堂的就把這位貴客引到甄永信對面坐下。

此人面色紅黃,營養過剩,脂肪堆積,腦袋明顯臃腫,汗毛孔粗大,粗糙的面孔,像柑橘皮,肚部凸起,壓迫肺部,呼吸極為費力。看他把第一杯茶喝盡,沒等跑堂的過來續茶,甄永信起身過來,恭恭敬敬地把茶續上。

此人看了甄永信一眼,也沒顯出客氣,只微微衝甄永信頷了頷首。

甄永信趁機開口道,“久仰臺尊,甚為敬慕,只是無緣識荊。今日得以侍坐,真是榮幸之至。”

這胖子見甄永信儀表不凡,談吐雅緻,料定非平常之人,心裡生出一絲敬畏,隨口問道,“聽兄臺口音,不似本地人,敢問臺甫?”

“小人姓甄,表字虛慶,遼南旅順人,借道貴處,往湖州販絲。”甄永信隨口說道。

“哦,旅順現今可是割讓給倭國啦,”胖子面帶譏笑,信口說道,“照此說來,兄臺如今已是洋人了,卻勞大駕屈尊沏茶,真是折兄弟的壽了。本應兄弟替兄臺大人效勞才是。”說著起身,端起茶壺要倒茶。

甄永信忙起身奪過茶壺,面帶難色,乾笑一下,說道,“兄臺不知我同胞身淪亡國之人,肝膽如婪,怎能勞兄臺大人說這等笑話?”

胖子也覺剛剛話語唐突,面帶愧色,乾笑了一聲,道歉說,“兄臺切勿介意,兄弟只是玩笑而已。”停了一下,又問道,“兄臺貿易做成沒有?”

“還沒有,”甄永信答道,“正要前往。”

“湖州與杭州相鄰,要是兄臺路遇不如意,盡請來找吳某,吳某願效犬馬之勞。”姓吳的大大咧咧地說道。

“豈敢,豈敢,”甄永信客氣道,“有兄臺這句暖言,兄弟已是感謝不盡。只是不知臺甫怎麼稱呼?”

“兄弟姓吳,表字仁智,杭州府府臺大人的管家。有事到府上找我就是啦。”

“敢情,以後少不了前去叨攏。”

說話間,樓上空出床位,鴇子親自來扶起吳仁智上樓。吳仁智和甄永信拱了拱手,算是告了辭。茶座上又剩下甄永信一人。

看看天色還早,便打算再坐會兒,就又給自己續了一杯茶,兩眼望著窗外,觀望街上過往的行人,心裡納悶起來。想那好友賈南鎮,何等精明的一個年輕人,如今誤入娼門,愣是執迷不悟,難以自拔,精衛填海般要去填滿那個無底洞窟。想想那春江月,雖有些姿色,也不至於把人迷戀到如此地步。

江南春是他兄弟二人到杭州逛的第一家院子,當時鴇子喚來了一堆雛兒,讓二位挑選。賈南鎮不曉事,搶著點了花魁春江月,氣得甄永信差點兒拂袖而去,幸虧另一個比春江月更豐腴的雛兒,拿眼神使勁兒勾 搭甄永信,才使他勉強消了氣,點了比春江月更豐腴的那個。當時甄永信也看好春江月,是因為春江月在一堆雛兒中,不太張狂,眼中缺少那種勾魂的野勁兒,又不搔首弄姿地擺浪兒,粉脂塗得也不濃豔,幾乎是淡妝素顏,竟顯出大家閨秀的儀態,略有一絲古典美女的神韻。誰料這個雛兒的手段竟這般老辣,如今摸光了賈南鎮的銀子不說,還讓賈南鎮如痴如醉,執迷不悟,不能抽身,甚至出入成雙地在街上招搖,竟像恩愛難分的小夫妻一般。

通常,甄永信只在一家院子玩耍一次,就不再來。他第二次見到春江月,是在半個月後,賈南鎮邀他一起遊西湖。

那天賈南鎮把春江月也帶在身邊。春江月還像往常一樣,衣著並不光豔,淡妝輕施,卻也顯幾分嬌色,目光流盼,不像一般婊 子那樣充滿了勾 引和挑 逗,而是脈脈溫情,溫情中略帶些許悒鬱。當賈南鎮把甄永信介紹給她時,春江月也沒露出什麼矯情的樣子,只是向甄永信福了個萬福,落落大方地和甄永信寒暄了幾句。不過通常一般人用來寒暄的話,從春江月嘴裡吐出來,也像蘸了蜜,讓人聽了,像發自肺腑。她說話的聲音不大,說話時腳也不動,但聽的人,明顯能感覺得到,她在靠近自己,甚至還能感覺到她溫熱的體溫,眼神既不妖冶,也不呆滯,言語裡如果還有沒說清楚的,從她的眼神裡,似乎能得到更恰當的補充。那天,她頭髮略顯蓬鬆散亂,她就一個勁兒地抱怨說,自己的髮髻不夠好,當她第四遍提到這事時,賈南鎮就帶她去了一家珠寶行,買了一隻翡翠鑲金髮簪。在甄永信看來,這個髮簪並不她原先戴在頭上的和田羊旨玉鑲金髮簪強多少,但效果卻出奇地好,以後再沒見她頭髮鬆散開。

所以,那天,當賈南鎮跑來借銀子時,甄永信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一天早晨,甄永信來到怡春樓時,剛要進門,忽然發現旁邊江南春大門外,蹲著一個人,此人衣著還算整齊,合抱雙腿,依牆而坐,腦袋拱在褲 襠裡。

甄永信一眼望過去,心裡咯噔一下,疑心自己擔心的事發生了。甄永信沿著牆根兒走去,剛看一眼那人頭上的辮子,就認出此人是賈南鎮,心裡不免一陣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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