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季橙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可每一次他都能看到江年錦守在他床邊，以及床頭花瓶裡新鮮的月季。
橙色的，像是和煦的陽光。
可隨著他越來越久的沉睡，他的身體已經站不起來，只能躺在床上看著江年錦，聽他說在他沉睡期間發生的事。
江年錦握著他的手說，“故事結束了。”
“那結局是什麼？”
“賀氏倒了，沈家一家獨大，沈墨川娶了魏小雨。”江年錦笑笑，在季橙期待的眼神中繼續說，“半年之後他們就離婚了。”
“為什麼？”季橙不懂，“沈墨川不是喜歡魏小雨嗎？”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根本持續不了多久，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強行湊在一起根本沒用。”江年錦低頭吻上季橙的手背，“附加在魏小雨身上的光環都消失了，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卻有著不該有的底氣。沈墨川坐到那個位子，不可能一身清白。”
江年錦的話讓季橙想到了魏小雨偷證據的那次，“她不會又犯傻了吧？”
“嗯，她偷聽到沈墨川做的那些事，想報警，被沈墨川抓到了。沈墨川的身份多少女人往上撲，哪一個不比魏小雨強？他受不了那個誘惑，婚姻的破裂本就在情理之中。”
季橙揚起笑，“那魏小雨現在過的不是很慘？”
“沈墨川也沒有好多少，在他們結婚後，沈家就在走下坡路。之前又因為魏小雨得罪了太多人，沈家對沈墨川早就失望了，把沈家交給了沈墨川的弟弟。”江年錦摸上季橙消瘦的臉龐，“一切都結束了，你會好起來的，對嗎？”
季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沉默著對上江年錦的視線，清楚看到了江年錦眼底的失望和痛苦。
他睡了多久呢？
應該很久了吧，故事都結局了。
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臉上已經帶了笑意，“季橙死了，在那個故事裡季橙已經死了，可我還活著，是不是很厲害。”
“嗯，橙哥很厲害。”江年錦努力壓制著心底的情緒，可他的身體還是止不住的戰慄，他知道，季橙還是會沉睡下去，一次比一次更長的沉睡。
這樣的沉睡讓他崩潰，這幾年他用盡了辦法，他請過最好的醫生，也劍走偏鋒去相信鬼神之說，用盡了一切辦法，只想讓季橙留在他身邊。
用力深呼吸，江年錦停止身體的戰慄，笑著對季橙說，“我在研究一款新智慧，這具身體壞了，我們換一個。你一定還會回到我身邊的。”
“人工智慧嗎？”季橙認真的問，“把我的意識放進機器人裡面，那樣我只需要充電就好了。”
江年錦嗯了一聲，撫摸著他的臉說，“很快就能成功了，再等等我好嗎？”
“我等你，等不到也沒關係，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我還會醒過來的，一定會醒過來。”
季橙眼眶酸酸的，用力回握住江年錦的手，他想變成機器人，哪怕只是跟江年錦說說話也好。
江年錦也努力笑著，俯身在季橙唇上落下一個吻，又一次眼睜睜看著季橙閉眼睡下，可一下次醒來又要多久呢？
一年？
兩年？
還是十年？
江年錦低頭，握著季橙的手貼在臉上，一直隱忍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流淌。
短暫的相擁於他而言更像是一場觸碰不及的美夢，渾渾噩噩的一點都不真實，他只能一遍遍去回憶，去看最後那段日子他錄下的影片。
日出日落，星空大海，草原螢火。
每看一次他都要痛一次，可為什麼，痛苦沒有隨著時間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他開始睡不著，總會擔心季橙突然醒來他沒在季橙身邊，他不敢離開這個房間，就像這樣一直守著季橙，讓他一眼就能看到他，不願錯過一分一秒的機會。
季橙又一次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在睜開眼看到了中年的江年錦，憔悴的，已經生出了白髮，戴上了眼鏡。
季橙下意識蹙眉，看了江年錦好久好久，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沉默的看著江年錦。
“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江年錦儘量平靜，捏著季橙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季橙沉睡的太久了，就算有這些儀器維持著季橙的生命體徵，也無法讓季橙像正常人那樣。
季橙也很苦惱，他現在連和江年錦說說話都不行了嗎？
江年錦安慰他，“沒事，我能看到你就很好了。”
季橙含糊的嗯了一聲，認真的去看江年錦，他想問江年錦多大了，是不是等他等的很辛苦。
他也想告訴江年錦別再等他了，對他來說只是睜眼閉眼的功夫，對江年錦卻是日復一日的漫長。
季橙努力動著手指，他想回應江年錦，卻太難太難了。
他連哭都做不到，只能這樣安靜的看著江年錦，聽他說著話。
江年錦說，“我們收養的孩子已經長大，一個繼承了風鳴繼續研究人工智慧。一個在讀大學，也是學的這個。我還用你的名義建立了一個基金會，成立了研究所，很快，很快你就不用在這具身體裡沉睡了。”
江年錦說的很認真，語氣也很堅定，可季橙還是在江年錦眼底看到了無盡的絕望。
應該過去了很久吧，在他沉睡的時候江年錦肯定做過無數次的實驗，可都沒有成功。
季橙好難過，他在想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好不容易擁有第二次生命，可以有一個很幸福的人生，卻要這樣躺在這裡，無法陪伴最愛的人，還讓他深愛的人也陷入痛苦之中。
可他沒法去怪，不是所有人能都如他這般幸運有用第二次人生，遇到這樣一個愛他的江年錦，幾十年如一日這般愛他。
眼前湧起一層霧氣，季橙恍惚的看著江年錦，明明還什麼都沒說，為什麼又要睡了呢？
這一次是不是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橙哥！別睡！我求你了，別再睡了！”
帶著哭腔的祈求在耳旁炸開，他看到了江年錦的眼淚，絕望的落下，潤溼了他的手。
他也不想睡啊，他也想這樣陪在江年錦身邊，只是看著江年錦也好。
為什麼他就是這麼爭氣呢，為什麼他抵擋不住這種疲憊，又要再次陷入黑暗。
他真的還有再醒來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