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疤男子聞言一怔,側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這目光裡濃濃的嫌棄,再次給了時雍極為熟悉的既視感。
“跟上!”
當真是沒有見過的人嗎?
時雍心裡想著,默默跟上他。
在陌生的環境裡,時雍很是警惕,並不完全放心這個人。很快,她發現無為帶她去的是營房的偏僻角落,這裡臨山又靠水。
他站定,示意時雍往前走。
“叫吧。”
叫什麼?時雍走了兩步,回頭不解。
無為一動不動,“你不是會召喚野狼?”
時雍無語,一臉複雜地看著他。
火燒大營那天來的野狼,時雍至今仍不知怎麼回事,只是猜測與大黑有關,可如今不要說召喚野狼,連她的大黑都不知去向。
“叫不來。”
時雍瞪著他道:“你給我叫一個試試。”
無為:……
兩人在月光下大眼瞪大眼,時雍看他不吭聲,又把目光挪開,看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有幾個崗哨?”
無為還沒有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來人不少,腳步聲十分急促,由遠而近,時雍身上沒有武器,看了看無為臉上的傷疤,握緊拳頭。
“誰!?”無為厲聲一喝,將時雍往背後帶了帶。
他個子高,時雍跟他站在一起,便有些纖弱。她默默退到陰影裡。
“無為先生。”
兩個士兵邊走邊問。
“看到殿下帳裡那個南晏大夫了嗎?”
無為道:“沒有。去別處找。”
腳步聲停了下來。
那隊人似乎有些忌憚無為,應了一聲好,腳步聲遠去了。時雍抬頭,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幫我?”
無為不回答,冷著臉道:“這裡有兩個哨位,一個明,一個暗。等下我去引開他們,你從這裡翻出去,往北跑。”頓了頓,他目光沉下。
“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時雍可不願無緣無故欠人情,她默默看著傷疤男:“理由。”
無為怒了,“你走不走?”
時雍看他一眼,往大營走。
無為猛地攥住她手腕,把她拖回來,“我是大晏人。”
時雍:“這個我知道。”
無為冷著臉,“不願看你一個女子落入巴圖手裡。”
女子?
時雍驚住。
他看出他是女子來了?
無為推她一把,不願再多說,“時機稍縱即逝,不要耽誤。”
說完,他不給時雍拒絕的機會,矯健的身姿突然掠了出去,手上不知握了什麼東西,只聽得“撲撲撲撲”幾道悶響,他手上的東西飛了出去,打在營帳上,動靜極大。
“誰,誰在那裡?”
“站住!”
無為速度極快,身影過處,驚起無數的巡邏士兵,卻幾乎沒有人看清他。
時雍默默看著,等他去得遠了,慢慢矮下身子,從一排守衛士兵的背後,小心翼翼地貼著山鑽過去。
無為鬧出的動靜很大,營中四處傳來“抓住他”、“有人跑了”的喊聲。
時雍從黑暗裡往外望去。此時營中火光通明,人聲鼎沸,抓人的聲音引來了越來越多的注意,將校兵丁們都紛紛出營抓人,四下裡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晝。
這情況,無為怕是難以脫身吧?
況且,就算他得以脫身,又如何向巴圖解釋?
時雍是從來桑的帳裡跑掉的。
到時候,不僅是他,怕所有人都要跟著遭殃。
無為遛狗似的帶著一群守衛繞著大營跑了好半晌,剛準備從南邊校場穿過去,前方突然火光沖天,一群打著火把的兀良汗士兵迎頭過來。
打頭的人叫瓦杜,是太師阿伯裡的親信,與無為素來不對付。
完了。
無為慢慢退後,準備倒回去。
可是,後面腳步匆匆,叫聲陣陣,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左右的環境很開闊,想要若無其事地離開,不太可能。這態勢,不論他從哪個地方出去,都洗脫不掉嫌疑了。
靜默片刻,他的手慢慢握住腰刀——
“無為!”
一道極低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無為偏頭,看到時雍蹲在陰影裡,朝他招手。
無為提一口氣,“你為何沒走?”
“我走了,你怎麼辦?”
時雍來不及多說,四面八方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躲無可躲。那急促的腳步聲提醒他們,不僅她走不了,此事敗露,兩個人都要完蛋。
無為咬牙,拔出刀來。
“不可!”時雍見他揚刀,突然撲過去摁住他的胳膊,反身一擰,轉了個圈,將自己後背靠在他的胸前,再將他的腰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恰在此時,眼前的火把照亮了他們的臉。
時雍冷笑一聲。
“既然被你捉住,沒什麼可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無為萬萬沒有料到她會有這麼一出。
略微怔愣,他反剪住她的手,往前一推。
“走,老實點。”
追上來的兀良汗守衛越來越多,已然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被營中抓人的叫喊聲驚動的巴圖,也在一群親衛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人群從中讓開一條路。
巴圖冷漠地看著無為挾持下的時雍,掃了一眼,厲色道:
“怎麼回事?”
他到了,全場鴉雀無聲。
靜默之中,那個叫瓦杜的頭目上前,行禮道:“稟大汗,適才營中有人試圖逃跑,臣等追過來,就發現了他們。”
這轉頭看了時雍和無為一眼。
“無為先生速度倒是極快。”
這若有所指的話,讓巴圖皺起了眉頭。
“無為,你怎麼說?”
無為微微眯眼,低下頭瞥了時雍一眼,“這小子趁二殿下熟睡想偷溜,聽到動靜,我便追了上來,恰好逮住了他。”
巴圖寒著臉看過來。
這時,他的視線是落在時雍身上的,似在思考怎麼處置她,又似在等她說話。
巴圖沒有發出命令,場面一度沉寂下來。
時雍剛才回來,就沒有想過能全身而退。
事已至此,她倒沒什麼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