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窗椽處一抹斜陽徐徐照射進來,落在白馬扶舟月白色的衣袍上。
一個瘦長的身子斜靠在窗邊美人榻,望著斜陽,比那日鼓樓大街上時雍瞧到的樣子更為憔悴,蒼白的臉,殷紅的唇,單薄瘦削的身子一看便知病態,偏那五官又清俊得近乎美豔。
時雍見他看得出神,似乎沒有看到自己,清了清嗓子。
“廠督又清減了。”
白馬扶舟慢慢轉頭,白皙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要望入時雍的眼中。
“終於把姑姑請來了。”
時雍聽到這話,覺得有些不對。
她負手而立,眉頭微皺,“是你叫我來的?”
白馬扶舟微微勾唇,挽出一絲迷人的笑,“是本督向長公主提議,請姑姑前來。”
時雍盯著他,“為什麼?”
白馬扶舟垂下手,在並沒有灰塵的衣袖上輕輕一撣,姿態優雅,語氣更是雲淡風輕。
“想必方才慕漓已經說了。姑姑妙手仁心,醫德無雙。成格公主身份尊貴,請姑姑來治再好不過。”
徐徐說著,他那眼皮慢慢抬起,含笑看著時雍。
“你瞧,姑姑一來,成格公主不就得治了麼?”
時雍笑了笑,在他面前坐下來,“那本郡主還得多謝廠督舉薦了,給了我立功的機會。”
“客氣了。”白馬扶舟靠著美人榻的身子抬了抬,後背想要立起,可動作做到一半,身子便僵硬在半空中,眉頭緊蹙,額際浮汗,看錶情似是有些痛苦。
侍衛祁林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他。
白馬扶舟擺擺手,掙扎著自己坐靠起來,然後看著時雍,將掌心翻起向上,慢慢攤放在榻沿。
“有勞姑姑。”
時雍沉默地坐近,兩根手指搭在他的腕上,低眉斂目,許久無聲。
白馬扶舟眼波粼粼,噙笑看著她的臉,一動不動。
大抵是他的眼神太過專注,又長了一張這麼漂亮的臉,外加受傷的“病嬌人設”,這麼近的距離被他凝視著,時雍只覺得四肢發緊,脊背生汗,胳膊也情不自禁地僵硬。
白馬扶舟察覺她的肢體動作,唇角微抿。
“如何?”
時雍定了定神,正色道:“脈象弦澀,氣滯血瘀,有瘀血阻絡……廠督這是沒有好生休養服藥,還路上疾馳又動了筋骨,舊疾加新傷,這次可能要吃更多的苦頭了。”
白馬扶舟抬眉:“死得了嗎?”
這話問得十分詭異。
時雍與他對視半晌,搖頭,“廠督大可放心,禍害遺千年。”
白馬扶舟對她的諷刺不以為然,淡淡地笑,“死不了就行。”
時雍將他的手放回去,睨他一眼,沉下聲音,“廠督為何這般不愛惜身子?也虧得你命大,又有上好藥材調理,不然這連番折騰,不死也得脫層皮。”
白馬扶舟莞爾輕言。
“出城迎母,恰逢成格公主遇險,白馬楫責無旁貸。”
時雍輕笑,沒有回答,轉身叫宋慕漓。
“勞煩宋侍衛備上筆墨。本郡主要為廠督開方。”
宋慕漓看了白馬扶舟一眼,“是。”
……
墨香撲面。
時雍寫方子的時候與平常不同。
秀眉微蹙,朱唇緊抿,小臉兒嚴肅又認真,就像是坐堂的大夫,少了距離感,很是容易親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