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漫長,明日之事尚不可知,何況“永遠”?彩雲易散而琉璃易碎,美好的東西本就易逝,何況是美好到近乎於虛幻的愛情?
外祖父早逝,自己出生記事起就從未見過,也極少聽外祖母說起,只知兩人是聯姻,成婚前並未見過。問及是否恩愛,外祖母笑笑只說哪有愛不愛的,不就是這般地一日日地過日子嘛。再問起便只說忘地差不多了。卻又會在每年的忌日,從她院中古老的菩提樹下,挖起一罈女兒紅。王總管說,那是外祖父生前埋下的。
父母恩愛,為了嫁給父親,母親幾乎可以說是背棄了整個家族,也背棄了原本屬於她的所有的責任,說是為了愛。即便時過境遷塵埃落定,祖父有心修補兩家人之間的嫌隙多番邀請,可外祖母仍每每推拒。
同處江南,一南一北,從不見面。
而彼時上官鳶也為了愛哭著鬧著要入東宮的時候,母親卻又夜夜難眠整日嘆氣,幾日來白髮漸生。
可見,愛之虛妄。
下了臺階,走出園子,她轉首吩咐子秋,“找古厝過來見我。”如此大事,從未聽他提過,當真是好得很……
寧修遠……她緊了緊指尖,似又聞到了那該死的翠竹香,她轉首又喚住子秋,問,“咱們宅子裡,種竹子了?”
子秋一頭霧水,“沒有呀。本來倒是有一片小竹林,就在藏書閣後面,如今是陳老用來折騰他那些比較貴重的草藥的。姑娘……想種竹子?”
搖頭,又擺擺手,姬無鹽有些煩躁,“去吧。讓古厝來見我。”
“好嘞。”子秋應地很乖,拔腿就走——姑娘要和古厝置氣,閒雜人等退避為好。
……
最“閒雜”的閒雜人尤靈犀還沒走。說完了想說的話,也起到了敲打的目的,可偏偏對方敷衍又奇怪的態度,讓她並沒有如意料中那般暢快,甚至似乎有一團氣堵在喉嚨口裡,上不去下不來的。
小丫鬟見“色”行事,走兩步試探道,“郡主,這姬家女好生無禮,真不愧是鄉野之間出來的人,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進得了寧家。寧老夫人也就是客套客套罷了,還能真喜歡這孟浪舉止?瞧她……一姑娘家,翹著腿,像個什麼樣子……莫說進寧家為妾了,就是給郡主您提鞋都不配的。”
喉嚨裡那口氣,緩緩地呼了出來。此話倒是有理,不過是客套罷了……尤靈犀無意識地挺了挺脊背,眼睫垂著,只稍稍往丫鬟那邊掃了掃,“你說得對……寧家門楣甚高,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這納妾這樣的大事,也不是三哥一個人說了算的……這樣吧,你遞個拜帖去皇后娘娘那,回來多日了,也未曾去看看她。”
丫鬟稱是。
尤靈犀拾階而下,心中暗忖,丫鬟倒是提醒了她,看來這次登門,還是心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