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厝收回落在扳指上的視線,“前面沒多少路了,也有蠟燭,想來姑娘是不怕了。如此,我的任務完成了……至於方才那段路,明日我會安排下人過來換上新的蠟燭,下人疏忽怠慢,抱歉。”
說完,轉身欲走,“告辭。”
“古厝!”若水倏地高聲喚道,雙手緊緊握著拳頭,像是溺水之人渴望最後一根浮木一般,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咬著牙、閉著眼,高聲喊道,“我、我心悅於你!”
夜色裡,轉身欲走的男人因為意外,而微微睜大了眼睛,第一次打量起眼前這個小姑娘來。
比姬無鹽還小一些的丫頭,平日裡總帶著幾分故作的熱情與熟絡,有些自來熟,有時候機靈,有時候又不大機靈。
之前幾次的欲言又止,看起來膽子不大,像只兔子,但凡一些風吹草動,就瞬間躲起來了。是以今日這舉止,倒是讓人意外。
若水吼完,也被自己驚到了——活了這麼些年了,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對著一個男人沒臉沒皮地喊出這樣的話來。她一直以為,這種事情,大抵只有百合那種人才做得出來。
如擂鼓般的心跳裡,她又隱約的覺得不太后悔,甚至有些慶幸於自己這一刻的勇氣。
只是,所有的勇氣都已經用完,此刻更是連睜開眼睛都不敢,面色緋紅地自欺欺人著,若是、若是他轉身即走,自己便只當做一個夢境吧……
古厝沒有走。
他看著明明受了驚、卻兀自強撐著的若水,微微嘆了口氣,“這些事情,不該女孩子來說。”
聲線無限溫柔,若水悄悄地,睜了一隻眼睛看過去,對方是她從未見過的表情,像無奈,像包容,有那麼一瞬間,若水差點都以為,對方接下來就要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可到底是沒有。
古厝接下來的話,讓她明白過來,這個男人的溫柔,從來只給一個人。他說,“若是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你,他自然不會讓你來說這句話的。我不是那個傻丫頭,你的心思我看得明白。只是我不喜歡你。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告辭。”說著,轉身離開。
他連拒絕都如此直截了當到完全不給人任何遐想的餘地……方才擂鼓般的心跳聲,瞬間寂滅。
風似乎停了。
心跳也停了。
整個天地間,什麼聲響都不剩下了。
掌心緊緊攥著,那扳指硌地手疼,若水仍然沒有鬆開。她緩緩蹲下來,抱住了自己的膝蓋。以嬰兒在母親肚子裡的姿勢,抱住了自己。
她對古厝的心思,大約是在第一眼就開始滋生的,那個男人溫和、內斂,眉眼疏闊間,滿足了她對“公子如玉”的所有想象。不是沒有見過長得好看的男人,單論皮相,寧修賢淡漠疏離,寧修遠清俊貴氣,白家公子風流倜儻,都是一副好皮囊。
可只有古厝,有一種讓自己甘願為之沉淪的氣質。
可一直到他說出“只是我不喜歡你”的時候,一直到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留在原地轉身離去的時候,若水才恍然間明白過來,自己喜歡的古厝,是那個同姬無鹽相處時候的古厝,那個溫柔的、包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