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歆已經醒了。
一如陳老所說,她其實沒受什麼傷,也就是一些小擦傷比較多,看起來駭人,但問題不大。主要還是受了驚嚇。
聽古厝說她爹來了的時候,她似乎還有些回不過味來,眨了眨眼睛,半晌仍百思不得其解,“他來作甚?”
古厝表示不知,興許是真的來看看這個女兒,畢竟外界都傳她傷重不治,興許是藉著看女兒的機會,打探一些訊息。只是,這些猜測,古厝不會在沈洛歆面前說明白,只搖搖頭,問,“你要見嗎?若是要見,我就讓人帶進來,若是不見,便由著他在門口等著。”
御史大夫位高權重,趕、肯定是不能趕的。
但顯然,由著他在門口候著也不合適,這要是傳出去,又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編排姬家目中無人云雲了。
“罷了,讓他進來吧。”沈洛歆想了想,又吩咐道,“麻煩你親自去接一下,沿途不要讓他左顧右盼的。我擔心他不僅僅是來看我。”
瞧,都是明白人。
古厝頷首道好,親自去接了。
事實證明,可能真的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大人在門口禮數週全便也罷了,沿途也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好奇心,只誇了一下這宅邸修繕地不錯,說完之後,便是無話。
反倒是古厝,暗暗打量起這位看起來和傳聞中截然不同的男人。聽說年逾四十,不過看不出來,一張白面書生的臉,一襲天青色長袍,揹著手的樣子,很有讀書人的儒雅,又帶著多年為官的氣場,是個不容小覷的男人。
可……傳聞卻是截然不同的版本。
沈謙沈大人,原名沈丁頭,好美酒、好美人,留一撮精心呵護的花白鬍子。年逾四十,愛穿花褻褲、睡前愛摳腳、吃飯愛摳牙,他的那些被天下文人墨客傳頌的文章,許多都是在茅廁裡誕生的。
是格外有味道的文章。
古厝打量著眼前這位只是上了些許年紀的白面書生,實在不能和傳聞中那位沈丁頭聯絡起來……
沈洛歆已經在院子坐著了。她平日裡都喜歡穿窄袖的衣裳,今日特意換了寬袖,那袖子層層堆疊,遮住了她手背上的細小傷口。她也未曾起身相迎,只懶洋洋看著古厝身後跟著進來的容貌都陌生的親爹,有些不待見地調侃了句,“稀客呀。”
言語調侃,眼神卻涼。
那日下著雨,她將母親送到沈府,他就站在大門口,揹著手,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屋簷之下,垂著眼看撐著油紙傘被打溼了半邊身子的母女,許久,才冷冷地、衝著自己說了句,“那你跪下,求我。”
作為沈大人的結髮妻子,想要進沈家小住幾日都需要沈大人的親生女兒,下跪求他……親緣淡漠至此,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說了。
偏偏,沈父對沈洛歆的抗拒和嫌棄似乎視而不見,先上上下下將自己的女兒打量了一遍之後,才沉聲說道,“來看看你……聽說你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