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當真蹊蹺。
偏偏整個御醫院那麼多名醫,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來,所有人眾口一詞告訴皇帝——這就是咳疾。
病情蹊蹺,醫者也蹊蹺。
陳老收了筆墨,又緩緩施以一禮,才道,“病理這種東西,大多因人而異,縱然只是咳疾,每個人最適用的方子也會有所不同。看似只是一味藥之間些許的差別,可能藥效都會截然不同……今日小老兒只是開了張初步的方子,陛下回頭可以給秦太醫瞧瞧……”
他並不覺得皇帝會真的信任自己的方子,即便真的只是一個咳疾,皇帝也不會輕信來自於一個鄉野大夫呈送的任何的東西,說白了,今日這趟,看病是虛,試探是真。
只有試探過了,興許才會有那麼些微茫的信任。
也許仍然沒有。
但那都沒有關係,自己說服了姑娘來走這一遭,不過是想要看一下真相。醫者總想了解更多的病例,至於後續的治療,卻是病人的權利,陳老從不會干涉。
果然,皇帝意興闌珊地接過那張方子掃了一眼,就直接遞還給了張德賢,面上卻仍然熱情地向陳老道謝,“這咳疾斷斷續續的,也有陣子了,時好時不好的實屬麻煩。若非如此,也不會叨擾了陳老和姬姑娘。今日得陳老一句‘無礙’,便放心多了。”
“陛下客氣……小老兒也就這一手醫術還能看看。”
又是客套來客套去的,寧修遠端著茶杯自顧自喝著茶安安靜靜看著他們逢場作戲,半晌才搖搖頭,“您也別客套了,您一客套,他們又是起身行禮、又是彎腰謝恩的,陳老這陣子腿腳不便利,你們各自都悠著點兒。”
對著皇帝這樣說,多少有些大不敬,還有些年少輕狂。
皇帝卻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巴掌拍在了寧修遠腦門上,氣笑,“你這小子當真是沒大沒小!不過這小子這次說得對,咱們今日不講君臣,隨意些、隨意些。”
說話間,陳太醫托著茶水領著小二進來了。
關於咳疾的話題便停止了。
看似賓主盡歡的一頓飯,皇帝吃完便帶著張德賢悄悄離開了。
皇帝前腳上了馬車,後腳朝雲就親自來報信了,這陣子她已經將一部分差事交給了若水打點,自己倒是空閒不少,過來的時候還帶來了親手做的點心,說是大家愛吃的都做了些,自個兒回去分著吃就成。
姬無鹽謝了,又問,“聽兄長說,你過陣子就得回去了?”
往外走的腳步微微一頓,朝雲轉身看向姬無鹽,眼神稍稍躲了躲,才語焉不詳地說道,“還、還不一定呢。”
姬無鹽沒注意到她的神情,聞言也只是頷首,隨口說著,“日子定了同我說一聲,總要送送你。”
“成。”朝雲指指門口,“那,你們慢聊,我先下去了。”
朝雲一出門,陳老就忍不住問陳太醫,“皇帝那脈象,你們當真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言語間,神情很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