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齊一愣。
此刻的尤靈犀,面部線條因著用力,看起來有種僵硬的陌生感,甚至還帶著幾分猙獰。她的憤怒與怨恨已無半分遮掩,就這麼大刺刺地攤在那裡,讓人震驚。姑娘之間的嫉妒,當真能讓人如此面目全非到這個地步?
但轉念一想,李裕齊便也覺得沒那麼意外了,皇室的血脈,怎麼可能生得出真正的小白兔……說到底,不過是在一群載歌載舞的魑魅魍魎裡,選擇了最適合生存的人皮面具罷了。
“那你想怎麼做?”李裕齊緩緩靠向椅背,之前遊離混沌的狀態消散無痕,勾著嘴角,興味盎然地問她,“說說看……”
他想看看,這樣一個像是和惡魔做了交易的女人,到底能狠辣到什麼地步。
他很期待。
尤靈犀點點手邊那沓方子,“我安排在太醫院的小廝只說這些是陳太醫準備交給姬家的藥方,至於用不用、用哪一張,真的不好說。我便給府上的大夫看過了,大夫說這些都是治療寒疾的方子,治療寒疾,不管用這裡面哪一張方子,都要用到一味常見的藥材,羌活。”
說著,她頓了頓,端起手邊茶杯抿了一口,溫度剛剛好。她優雅從容擱下茶盞,甚至溫柔地笑了笑,“咱們將城中羌活哄搶一空,我就不信按著她的腦子會想不到其中必有蹊蹺。姬無鹽這人……最是虛情假意,對她手底下的那些人更是如此,什麼沒規矩、沒架子,什麼親如一家人……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為了她的這群家人,在明知有鬼的情況下,還以身犯險。”
若是自己,大抵是不會的。李裕齊想,但若是姬無鹽……還真不好說。
這個女子,身上總有些常人理解不了的東西,尤靈犀理解不了,自己也理解不了,那些東西,就像是深秋清晨的濃霧,將姬無鹽虛虛實實地遮了起來,你覺得她實實在在得就在那裡,就在那個觸手可及的位置,但下一瞬,你會發現她一直都遠遠的,待在你夠不著的地方。
不得不說,這樣的女子,的確會激發起男人的征服欲,尤靈犀……輸得不冤。
李裕齊換了個方向靠著,心下大抵已經猜到了尤靈犀的計劃,心下卻不甚贊同,“你這個計劃,太過於冒險……就算咱們將城裡的藥材全都買走,指不定人家自己家裡備著呢,你別忘了,那位陳老……是驚動了整個陳家的神醫,神醫身邊沒點兒常見的藥材,你信?好吧……就算姬家沒有,那寧國公府呢,白家呢?甚至……宮裡呢?”姬無鹽已然不是她初來乍到時的樣子了……小小一個羌活,難不倒姬無鹽的。
何況,一個夜闖東宮而幾乎全身而退的女人……倉促的毫無準備的設伏,只會打草驚蛇。
不過,此舉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李裕齊招招手,衝著那沓藥方,“給我看看。”
……
午膳時分,雨愈發地大了。
陳一諾給陳家輝看過了情況之後,就在自己屋子裡等陳太醫,午膳都沒顧得上用,只吃了兩塊陳家人上街買回來的點心,乾巴巴的,就著茶水囫圇著嚥了。心中有事,便也沒嚐出來到底是個什麼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