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年歲裡,她們在這一方小院裡相依為命、相濡以沫,但大抵是因為朝夕相處,這日子一長,便也只剩下了柴米油鹽的瑣碎,和仵作方面的傳授和教導,那些對她們來說多少有些過於細膩的心情和情感總覺得怪異得很,於是即便到了嘴邊也還是嚥下了。
帶著心知肚明的默契。
許是今夜這月色正好,朦朧、淺淡。許是這風正好,微涼,沁人。人在暗處總更容易看得到自己的情緒,也更容易傾訴一些白日裡難以啟齒的心情。
母女倆相視一笑,許四娘反手回握,問沈洛歆,“今夜還回姬家嗎?”
“不了,夜深了。正好留下來陪您說說話。”
“也成。明日我也無事,早膳想吃什麼,娘給你做……順便做些糕點,你拿去給無鹽和寂風……過幾日待我空些,我去買只老母雞,燉了湯,你帶上他們一道來吃飯。寂風說最喜歡吃我燉的雞湯。”
“好。”沈洛歆一一應著,又道,“明兒個想吃母親做的地瓜粥,搭著南瓜餅,可好?”她沒有告訴許四娘,寂風那小子嘴甜,又是個有奶就是孃的,嘴裡吃著誰做的飯菜,口中便是最喜歡誰的手藝,這哄起人來完全不帶含糊的,草稿都不必打——畢竟那些話他幾乎日日說,換個稱呼罷了。
不過,討人喜歡也是真的。
許四娘輕笑頷首,“好。明兒給你做……夜深了,快去洗漱睡覺吧。”
“您呢?還不睡?”
“我去做些準備工作,明兒個能讓你多帶些糕點回去……深秋了,糕點存得長,不會壞。”說著,鬆了牽著的手,傾身摸摸沈洛歆的腦袋,“去吧。”
沈洛歆也不在意,點點頭又叮囑了許四娘早些睡,便起身準備沐浴的熱水去了。
許四娘坐在院中,支著下頜看著沈洛歆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支著坐久了有些發麻的腿朝著廚房去了。平日裡幾分颯爽英姿在今夜黯淡晦澀的月光裡蕩然無存,甚至多了幾分滄桑無奈的之感。
沈洛歆心大,很多事忘得也快,許四娘卻是個心細如髮的——太子怎麼可能看得上沈樂微,想必他不是衝著沈樂微去的,而是衝著沈家去的。既如此,沈樂微是棋子,自己這邊……也是棋子。
當初那句傳聞,至今不知出處,但太子若要計較,想必第一個就是強加到自己頭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