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維從皇后那邊回來,就在偏殿裡歇到了晚膳時分,陪著皇帝用了膳,大抵是太醫刻意交代的,這些吃食果然都是寡淡無味。他面色如常地陪著皇帝吃完了,又說了一會兒話,看著皇帝雖仍興致勃勃卻儼然精神不濟的模樣,才起身告辭離開。
深夜的皇宮,冷風嗚咽,樹影祟祟,有種滲人的淒冷感。走在路上只聽得到隱約的、遙遠的腳步聲,卻連半個人影都瞧不見,只偶爾能見著從道路另一頭疾走而過的太監宮女。
李奕維垂眸,靜靜站在一塊漢白玉方磚上,磚上雕刻著紋路對稱的圖案,他站在方磚正中盯了半晌,才吩咐身後跟著的小廝,“去把林一找來吧……本王要見他。”
小廝幾乎是瞬間微微一哆嗦,輕聲頷首,“是。”然後才轉身疾步離開。
李奕維在小廝離開之後,仍然在原地站了許久,一直到巡邏的腳步聲愈發接近,他才緩緩抬眸看向不遠處暗沉沉的小徑,兀自扯了扯嘴角,笑意涼薄森冷……父皇,如若你早些同我這般父慈子孝,想來兒子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只是……終究為時已晚了,當年念念不忘的,如今怎麼看都像個笑話。
冬風瑟瑟。
他終是回頭看了眼皇帝寢宮的位置,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背手離開……
……
翌日一早,皇帝病情突然惡化。
這一天的早晨,和以往每一天的早晨並無區別,張德賢按著往常的時辰準備了洗漱用品候在殿門外等著皇帝醒來之後進去伺候,只左等右等,已然比往常晚了半個時辰不止,皇帝卻仍然沒有醒來,張德賢心下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輕手輕腳推開了門探頭進去……陛下睡得很沉,只在門口便聽到他鼻翼間發出的粗重的喘息,像是一頭耕了一整天地疲累不止的老黃牛。
看來昨晚說了許多話,是真累了……張德賢兀自笑著正準備掩了門轉身出去,轉身之際倏地渾身一顫,耳畔是自己胸膛裡擂鼓般的心跳,那心跳聲幾乎掩過了屋內皇帝沉重的喘息……
寧修遠稱病告假了一天之後,頂著一雙烏青的眼睛正準備進宮,卻又小太監匆匆趕來,說是張總管有急事找。
本就是要進宮的,馬車都在門外候著了,倒也省事。只是張德賢最是穩重,他說有急事找,便定然是皇帝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寧修遠一邊抄了外袍往外走,一邊問小太監,“可知是何事?”
小太監只搖頭,說不知。
寧修遠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又問,“那可知張總管還去找了何人?平陽郡王那邊可安排了人過去?”
小太監這回點頭點地毫不猶豫,“安排了的,算著腳程,郡王爺應該比您更早一些到皇宮才是。”
寧修遠兀自點點頭,心中已有了些許計較,有心打聽些情況,遂問道,“昨兒個我稱病告假,可知陛下那邊可有些許埋怨?若是龍顏不悅,我這邊也得提早做好打算才是……”話音落,一隻不起眼的小香囊已經擱在了對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