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荒原市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特大案件？”
湯姆夢迴那個煩人的大學生，眼前的新人記者也是差不了多少的，繆才剛大編輯轉動著眼神，捕捉著受訪者的微表情。
“一點寒暄都沒有嗎？”編輯皺著眉，“先問好，說點前奏才能這麼切入。”
“但是我覺得很沒有效率……”新人記者投康康表示不滿還想還嘴，卻被編輯劈頭蓋臉罵了。
“你覺得頂什麼用？我說什麼才是什麼！重新來。”編輯用檔案拍著桌子，忽而轉頭堆笑，“不好意思啊，市長先生，讓你見笑了。”
“沒事。”湯姆沒想到是一場互動性這麼強的採訪，一臉看戲的模樣，“你們說我們可以等。”
“好的。”編輯欣慰地看著理解他的市長，誒，這形象又偉岸了不少，“好好幹！”
“是。”嬌生慣養的投康康哪裡受過這種氣，有種衝動叫做辭職，但是他已經訂購了高價名牌球鞋，為了準時還款不求家長，他還得繼續幹下去，況且這是他媽媽幫忙拜託朋友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機會，他沒有資格說不幹。
“市長你好，我叫投康康。”新人重振旗鼓，伸手問好，一切重新來過。
“噗呲。”湯姆沒繃住，對著這個名字笑了出聲，“不好意思，我是玉爐湯姆。”
“哈哈，好奇怪的名字。”康康打趣地回答，隨即自顧自坐下，卻又被編輯踢了凳子，害他跌坐在地。
“幹什麼！”忍無可忍，康康掙扎著爬了起來，憑藉身高優勢搶佔氣勢的先機。
“造反啊？”眼看裡頭情況不對，外頭一直注視的辦公室主任推門而入，兩個囂張的小夥忽然就到牆邊罰站，“都出去！讓人家市長看笑話嗎？”
“是！”他們互相推搡著走了出去。
終於安靜下來了，辦公室主任正襟危坐，不由得讓湯姆學著挺了挺肩膀。
“你就是荒原市市長？”
“是的。”忽然語調就謙卑起來，不知為何那種威嚴能夠無形地把他按在桌上摩擦。
“十分感謝你的豐功偉績！”忽然的稱讚讓湯姆不知所措的和谷六對視了一下。
“什麼……”
“我是六十方的妹妹，我叫做六彩。”辦公室主任挽著手。
“哦哦，誒不對，你為什麼會對我……”
“為什麼感謝你嗎？”
“是的。”湯姆受寵若驚，本來平攤在桌上的手慢慢縮到了桌下。
“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死是活。”
到底是咬牙切齒的反諷還是真心的感恩，湯姆的腦袋還在轉動，慢慢他退到了有練過的谷六身後，眼神示意她時刻準備著。
“你別擔心，我是討厭我哥的。也正因為他二十年失蹤被假定死亡，家裡的財產都歸我了，我也做了處理，即便他現在出現了，也無法動用半分。我哥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我一直以來想要找尋的真相。本來他當了總統，大家光宗耀祖的，結果居然外遇收場，卻也是折損了我們家的名聲，此後我們家從政之路困難重重，各種老闆都擔憂自己的投資變成打水漂，我只能夠轉行。”
“原來如此。”
“既然他被嫂子關起來了，也算是了了我心頭大事，這麼多年他受的折磨也是夠夠的，多少補償了我多年來無法問鼎政壇的遺憾。”
“不是的。”谷六看不下去了，“他在裡面作威作福，樓下的女人多少被他採摘利用。受罪？不過是假象而已，弄點邋遢的鬍子，住在破房間裡，難道就算嗎？”
“你說啥？”六彩忽然就蹭地站起來了，按捺著憤怒試圖理解谷六的說辭。
“都是真的。是吧市長？”
雖然湯姆不想要節外生枝，但在眼下的情形裡，他必須附和肯定。
“她說的對，六十方真的沒有受到什麼苦。”
“可惡！”六彩罵罵咧咧地詛咒著，忽而衝出門外喊人，“奧恭維！進來！”
“是！主任！”那人動作麻利，小跑著過來，滿臉笑容，絲毫沒有被主任的表情嚇到。
“荒原市長的採訪交給你寫，寫得特級好就可以。知道了嗎？”
“是的。沒問題，主任請把任務交給我！”
“好，去吧。”
六彩回到房裡，淡淡招呼了一下：“就不佔用各位的時間了，採訪到這裡就結束了。等下繆才剛會帶你們去外頭吃好料。我有些事就不奉陪了。歡迎你們來省會。”
“哦，好的，感謝你。”湯姆不作挽留，握了手就繼續坐下。
等人出去了，谷六話匣子才敢開：“誒，這裡的採訪這麼簡單，一題都沒答就結束了？”
“人家會看著辦寫唄。”湯姆理解了整個過程，舒服地閉目養神，腳翹起來跟著轉軸轉動椅子，“休息一會等下吃飯咯。”
“這樣好嗎？”
“有什麼問題嗎？”
“不會被人家拍到我們受到優待？”
“誒，你說得對，還是你腦子轉得快。”湯姆把腳踩在地上，支稜一下就站了起來，隨即往門外走去。
“怎麼了？”繆才剛恰好在門口。
“不好意思，我們還有點公務需要完成。我們得走了。”
“可是飯店都訂好了呢。”
“真抱歉。你們記者也辛苦了。還是安排給你們同事一起去吃晚餐吧。也是時候吃頓大餐慰勞一下自己了。”谷六故意大聲說話讓周圍的人聽見，果然佔便宜的時候沒有人會忽略，大家紛紛放下手裡的工作，向編輯聚攏過來。
“再見了大家，哎喲這個點大家還在忙！各位辛苦了！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幫我寫稿子的時候記得寫多點好的哈哈哈哈哈。”湯姆笑地跟大家再會，但冷酷的記者們並不在意對方的友好。
一碼歸一碼，記者們看中的是利益，而不是空口白話。在這個需要犀利的地方，一點點感性都是奢侈。
湯姆剩下了灰溜溜的心情回到飯店，報復性地去餐廳點了一個豪華套餐犒勞自己一整天的車馬勞頓。
谷六看著眼前怒啃牛排反而被塞牙困擾的市長，忽然覺得見怪不怪了。這是一個不好的徵兆，總在適應習慣之中感受到無力感。
雖然一切都在變好，但似乎內裡的乏味還在蔓延。
谷六試圖尋找刺激，總該在工作之外找點平衡。於是她送完市長去休息之後，到樓下相中的酒吧，點了杯雞尾酒。
漫漫長夜，姜太公總會釣上一條魚的。
可市長何嘗不是如此想的呢？
他們幾乎是前後腳進的酒吧，考慮了明天一早的行程安排，分析了周圍酒店分佈，自己的狀態不適合跳舞。
他們來得不巧，週三的酒吧人來得不多，除了看不上的紈絝子弟，拼命尖叫的風格不適合他們，所以離得遠遠地。
“早點休息。”
“市長您也是。”
才發完兩條資訊，他們在環視預定目標的時候對視了。
荒唐和背叛的感覺讓他們不自覺地笑出聲來，不解風情的調酒師卻提議他們坐在一塊。
“不要！”幾乎是同時，他們拒絕了對方。
“他/她不是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