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玩弄
羋漣學過完整的貴族禮儀，日常待人接物無可挑剔，但面對醉夢樓的環境，她還是多少有些不適應。
舞姬樂姬都屬於玩物範疇，作為玩物，必須要懂得如何去取悅觀眾、取悅那些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花影是醉夢樓的花魁兼老闆，她對醉夢樓的其他人有權力做任何事，自然是舞姬與樂姬們平時最主要的巴結物件。
對於她這次外出帶回來的‘齊國難民小姑娘’，其他姑娘們能很輕鬆的看出花影的重視，當然也要一起巴結。
羋漣的姓太過顯眼，因此她自己為自己取了個化名：漣衣。
取自‘漣漪’的諧音，出自詩經中“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漪”，本意是水面被微風吹起的波紋，她很喜歡這個詞。
在咸陽時，羋漣作為昌平君的女兒，受到過許多巴結，她也習慣了，但那些巴結都充滿了貴族氣息的優雅涵養。
像醉夢樓這些風月女子們‘粗魯直接’的表達善意，反而令她有些害怕。
這等下賤身份的人，不管是在咸陽、陳郢還是短暫待過的廣陵城裡，都沒有資格來對她說話，更別提示好。
可如今羋漣卻要與她們朝夕相處不說，明面上自己身份還是與這些女子同等。
這讓王長女殿下很不適應，心中甚至還覺得有幾分委屈。
花影對羋漣的情緒大多都關注到了：包括給她安排單獨一層的房間、與自己同等水平的飲食、名義上雖是舞女可卻從來不需要去上臺表演的超然待遇等等。
不過醉夢樓的經營需要花影時時過目，她不可能一直去關注這位王長女。
非比尋常的處境與她每日空暇後時常去關注一二的走動，都已經讓醉夢樓中隱隱充斥些不太安全的言論。
越是這種時候，花影還越不能過分管轄，否則就是欲蓋彌彰、更容易暗地裡引發難以想象的討論。
歷城儘管臨近大澤山，但畢竟還是秦國的地盤，這裡因為與齊國是邊境，所以客人裡有不少秦人諜報成員，這些傢伙捕風捉影能力很強，即便一時不會憑空想到楚國王女身上去，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是隱患。
他們為了功績，是不會在乎自己的懷疑物件究竟是不是無辜，能被懷疑的物件就有需要調查的細節，而羋漣但凡被查，破綻就會越來越多。
好在她留在這裡只是臨時的，只要南邊戰事稍有好轉，羋漣就可以回到楚國繼續當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可如果南邊戰事不利.這裡還是不能有暴露風險.
原本花影上次與來此的秦國王氏長孫王離勾連上關係，如果王離還在，一切麻煩都能借著王氏之名避免掉。然而後來王翦攻楚，王離和大梁的王賁都被召回了咸陽，這層關係就此斷了。
醉夢樓的營業時間多在酉時開始，這一天晚上的生意特別好，早早就有大量的客人前來欣賞樂舞。
但人員組成成分讓花影覺察到一絲不自然：秦人數量有些太多，還有守軍軍營的幾個百將也到了。
這是難得打探秦軍情報的一個好機會，同時所伴隨著的風險一樣不小。
羋漣今日還是坐在房間中忙自己的事，她的高貴身份怎麼能跳舞給那些低賤之人看呢。
然而，這持續了數天都不出問題的安排，卻被一名有意挑事的賓客給揭開了：
“我聽聞醉夢樓前段日子收養了一位齊女，外貌嬌小可愛，頗受花影姑娘喜歡。”一醉漢握著酒壺踉蹌的從包廂來到走廊，大聲嚷嚷著：
“待遇極高的同時，還未曾跳過一支舞蹈與外人欣賞，模樣是何等可人~今日我出金十兩，要請這位漣衣姑娘首秀、在大家面前跳舞，不知花影姑娘以為如何~”
趴在扶手上的酒客話語整個一樓大堂都能聽見。有人出錢請舞姬在公眾面前跳舞，這自然是大大的好事，頓時引來一陣歡呼。
其他包廂裡的客人聽到醉酒者的描述，也生出興趣來。
當花影急匆匆趕來見到如此場景，心中一驚同時，不得不又要臉上燦爛笑著先安撫提議的酒客。
醉酒賓客是本地富商幼子，素來好色，是醉夢樓常客，確認了他的身份，花影心中稍微安心些許：不是有人存心挑事。
今天敏感身份的客人太多，要糊弄過去才行。
下意識瞪了眼本該陪著這位常客的舞姬，又親自將其扶回包廂安撫好一會兒，再回到外面向一樓賓客解釋著什麼‘漣衣姑娘舞藝未精、尚在學習’之類藉口，這一夜的小插曲總算沒有帶出太大波瀾。
羋漣在次日白天聽說了這件事，面露不喜，卻無可奈何。
如今是寄人籬下.不僅僅是她一人，花影與整座醉夢樓一樣要寄在秦國籬下，有些事不得已，無法反抗，只能忍受。
然而次日晚上，又有賓客在醉夢樓中提起了‘漣衣’這個名字，使得花影再次難辦起來。
這次的提起者是位年齡不大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自稱是過往的客商，聽聞醉夢樓有位漣衣姑娘氣質不凡，特意願花費三十金求見。
“即便不通舞藝，彈琴下棋說話也是可以的。”面容白皙，一瞧就是富貴出生的少年輕笑著把玩著摺扇，在單獨包廂內對花影請求道。
“這個價格對一位齊女舞姬來說，是物有所值的，花影姑娘若繼續拒絕，我只好去外面感嘆這位漣衣姑娘價值百金、非常人不可求見了~”
少年遺憾的嘆氣，這句話讓花影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