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嫩綠的柳枝在微風中飄動,我和魚兒即將走到“康婆婆挽面鋪”。之前我和言律給洪姨丈他們一家送去喜帖,姜二孃說若我要去挽面,一定要叫上魚兒,魚兒想去看看。
我梳著簡單的髮髻,頭戴天藍色鑲白珍珠蓮花冠,畫了“梅花妝”,身穿天藍色抹胸,淡紫色及腰短衫,嫩綠色短褙子,鵝黃色裙子,腰上佩著“鴛鴦帶”。我頭上戴的花冠,是我今年過生辰時,言律送我的生辰禮物。
魚兒梳著“桃花髻”,頭戴紅豆髮簪,畫了“桃花妝”,身穿粉色上襦,杏色繡桃花短衫,紅色繡蝴蝶裙子。
三位頭戴黑色交腳幞頭,身穿青色交領窄袖長衫的街道司官員推著裝著水桶的獨輪木車經過官道,另外三位街道司官員手拿灑水工具灑水,其中兩位官員手拿葫蘆瓢,一位官員手拿鍋勺。
頭戴黑色印花山谷巾,畫了淡妝,身穿白色抹胸,紅色及腰短衫,翠綠色短褙子,黑色裙子的康婆婆把店內桌上煮熟的碎雞蛋殼放進竹筒,她把竹筒扔進街上的籮筐。康婆婆向官員作揖,問道:“孫大丈,你出門的時候,是不是拿錯灑水工具了?”
官員把手上拿的鍋勺放進水桶,作揖回禮,回道:“康大娘,昨晚俺孫子吵著要吃夜宵,俺在廚房忙活,被油燙傷了手腕,俺以前聽說葫蘆瓢燒成灰可以治燙傷,便燒了葫蘆瓢。”
康婆婆說道:“孫大丈,下土橋那條街有賣葫蘆瓢的。”
孫大丈說道:“俺知道,俺灑完這條街的水,正打算去那裡買哩!”
說完,孫大丈和康婆婆互相作揖道別。我們和康婆婆互相行“萬福禮”。康婆婆問道:“兩位小娘子都要挽面嗎?”
我向前走一步,回道:“康婆婆,我要挽面。這位是我表妹,她陪我來看看挽面。”康婆婆指著身旁的椅子對我說道:“小娘子,你先坐。”我隨即坐下。康婆婆拿起茶瓶,給我們倒上紅糖水。
魚兒說道:“康婆婆,男子也會在婚前挽面嗎?”
我心裡對此也十分好奇,康婆婆回道:“只有女子能享受挽面。”
康婆婆挽起衣袖,左手手腕露出一些紅線,神情驚訝的魚兒問道:“康婆婆,您以前當過月老嗎?”
康婆婆笑道:“小娘子,這是挽面常用的棉線。你看上了哪家的男子,告訴康婆婆一聲,康婆婆可以幫你牽牽線。”
魚兒回道:“我看上的男子,他以前住在汴京,如今他在外地。”康婆婆取下手腕上的線,她把線拉直,對摺,絞線,左手拉著線,右手拇指纏著線,紅線放到我額頭上。康婆婆全神貫注地給我挽面,她雙手一開一合,手中的紅線一時長,一時短,我的額頭挽面後,沒什麼痛感,康婆婆把紅線放到我臉頰上,我閉上雙眼,我臉頰上的面板被線拉扯起來,我皺著眉,這感覺像是有人拿針刺我的臉。康婆婆把線放到我的下巴說道:“小娘子,挽面快結束了,今天的疼痛你需要忍著,今天的疼痛意味著你婚後有人疼。”
不一會兒,挽面結束,我睜開眼睛,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臉相當光滑,我起身,康婆婆說道:“小娘子,今天你修了新容,康婆婆祝你婚後與你的郎君情意濃濃,富裕昌隆!”
“謝謝康婆婆。”我嘴角上揚,心裡喜滋滋的。我們喝了紅糖水,和康婆婆互相行“萬福禮”道別,我付給康婆婆挽面錢後,雙手遞給康婆婆一個紅色繡著“百事吉”的荷包,荷包裡裝著喜錢。
康婆婆從衣袖裡拿出一個橘色搭膊,她把搭膊麻利地系在腰上,雙手接過喜錢,裝進搭膊,一位頭髮花白,頭戴銀梳和紅色牡丹花,臉上長了一些斑,身穿暗紅色上襦,褐色對襟短衫,暗紫色裙子,腰上掛著酒囊的老婦人和我們互相行“萬福禮”。
魚兒問道:“老婆婆,您也快要成婚嗎?”
手背皺巴巴的老婦人笑道:“我已經成過婚了,我孫子都上小學了!我今天滿六十了,我兒子聯絡了畫師,下午為我們一家人畫像,我得趕緊打扮打扮。”
我和魚兒齊聲說道:“老婆婆,生辰快樂!”
康婆婆說道:“米大娘,祝你永遠長壽健康!”
老婦人回道:“謝謝。”
米婆婆說道:“康大娘,這是我兒子買給我的長壽酒,我給你勻了一點。”說完,老婦人解下腰間的酒囊,雙手遞給康婆婆,康婆婆雙手接物,她把酒囊放到桌上,給老婦人倒上一碗紅糖水。
康婆婆回道:“謝謝。”
米婆婆回道:“不客氣。”
我們和她們互相行“萬福禮”道別。
康婆婆說道:“米大娘,你先坐吧。”米婆婆扶著椅子,慢慢坐下。
我們走到其他街上,魚兒問道:“表姐,挽面不是三十文錢嗎?怎麼還有額外的收費呢?你給的是糖水錢嗎?”
我回道:“魚兒,糖水是免費的,方才我遞給康婆婆的荷包裡,裝著喜錢,來這裡挽面的小娘子,按照習俗,需要給康婆婆帶一份吉祥的禮物或者送一些喜錢。”
魚兒又問道:“表姐,喜錢一般給多少呢?”
我回道:“娘說喜錢的銅錢數,一定要和八有關。喜錢可以按自己的財力給,最低的喜錢是八文,最高的喜錢是二百八十八文。”
魚兒繼續問道:“表姐,你給了多少喜錢呢?”
我回道:“二百八十八文。”
一位頭戴黑色展腳幞頭,英姿蕭蕭,身穿青色官服,束著腰帶的官員站在一匹黑馬身旁,他向我們作揖,我們作揖回禮,官員從衣袖裡拿出一張摺疊好的紙,他把紙張展開,遞給我們問道:“請問二位小娘子,景龍門大街怎麼走呢?雖然《汴京里程圖》上標註了東南西北,但是我分不清方向,我只知道前後左右。”
魚兒回道:“小官人,不好意思,我對那條街不太熟。”
我回道:“小官人,你現在在保康門街,你順著這條街往前一直走,經過開寶寺後,你往左走,過了州北瓦子,你再往左走,可以看到一座石磚砌成的平橋,那座橋叫做景龍門橋,走過那座橋,你就到景龍門大街了。”
“謝謝。之前我向一位街道司的官員問過路,他說了東南西北,把我聽糊塗了,我也不好意思說我沒聽懂。”官員說道。
“不客氣。”我回道。
官員和我們互相作揖道別,他騎上馬,駕馬離開。我和魚兒在街上買了一些糕點和桃子,我們走向“林宅”。之前我過生辰,邀請了花影,花影邀請我今天午時前去她家參加辯論比賽。
“表姐,孟兄今天會來看你比賽嗎?”魚兒問道。
“他今天在御街附近的尚書省領取任職的告身,他可能不會過來。”我回道。
“林宅”的大門上掛著桃符,貼著門神,春聯脫落了,留下了一些紙印,大門是敞開的。我們走進屋子,雙手遞上食物,和花影,坐在輪椅上的龐大娘互相行“萬福禮”,她們接過物品後,把食物放桌上,龐大娘給我們倒上熱茶,她說道:“你們別拘束,隨便坐。”廳堂的桌子,放著渣鬥,茶瓶,茶托子,茶盞,麻花,橘子,一個白瓷筆筒,筆筒裡裝著六隻嶄新的毛筆,一個竹籃,竹籃裡裝著六個雕刻簡單的木製筆擱,香爐,香爐裡飄來艾草的香味。
走廊下襬放兩張方桌,搭起屏風,桌上擺放著渣鬥,香爐,五香糕,五香肉乾,橘子,水盆,澡豆,“梨圈”,“草莓渴水”。
龐大娘頭戴巾幗,畫了淡妝,身穿青色圓領袍,束著腰帶,左腳穿著烏皮靴。花影束髮,頭戴髮簪,畫了淡妝,身穿杏色上襦,綠色銷金及膝短衫,黑白棋格紋裙子。
我介紹道:“龐大娘,這是我表妹,她叫洪魚兒。”
龐大娘說道:“沈娘子,你過生辰時,邀請了花影,我聽她說起過洪娘子。”
我問道:“花影,桌上燃燒著的,是帶有梅花香的‘印香’嗎?”
花影回道:“是的。走廊桌上的香爐裡,也放了這種‘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