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鶴飛觀察這個小徒弟，天賦一般，性情卻是好的。
小徒弟住進了荒廢的萬堰莊。萬鶴飛以為他不習慣這樣破落的環境，會把那些野花雜草清理乾淨。
沒想到小徒弟毫不在意，從不去碰這些花花草草，連門前跳過的癩蛤蟆他都讓著走。
萬鶴飛問他：“你不把莊子裡，這些花草蟲魚收拾一下嗎？”
“不用收拾啊，它們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小徒弟回答。
“哈哈哈哈。”萬鶴飛大笑，自己沒有心思去弄這些。小徒弟卻用實踐告訴他，原本自然的東西根本不需要改變。
能有這種體悟，也算是一個優點了。萬鶴飛心想這小徒弟未必很差。
自那以後，師徒倆再沒人管過牆上的爬山虎，房簷的鳥窩，池塘裡呱呱叫的青蛙王子。
萬堰莊看上去仍舊那般荒涼，破落，還有肆意蔓延的青綠色，無數生物的野蠻生長。
小徒弟還有個不錯的優點，他不多話，沒有問東問西的習慣，永遠自得其樂。
這可能跟他的經歷有關，一個少年孤零零的流浪，沒人陪他說話，讓他習慣了一個人的獨自生活。
這讓萬鶴飛隱約想起了三師弟，他們有點相似；但不同的是，三師弟是孤僻的，而小徒弟是明亮的。
小徒弟每天練完功，要麼去戀魚池看魚，要麼去靜花園看花，有時候一看就是一下午。奇怪的是，他並不餵魚食，也不給花兒澆水。碰見魚兒死了，或是花兒謝了，他如平常一樣，沒有撈起來，啥也不管。
他什麼都不做。
萬鶴飛曾懷疑這孩子冷漠，無情，怎麼能如此無動於衷？
他看過這孩子的眼神，透澈之中飽含激流，似乎能看見一萬種情緒在變化。
這是為什麼呢？
萬鶴飛有一回問他：“魚死了，你怎麼不撈出來？”
小徒弟回答：“魚兒自己生，自己死，我幹嘛撈它呢？”
萬鶴飛接著說，“你養的魚，你是它們的主人，你要負責。”
小徒弟搖搖頭，“我不是它們的主人，大自然才是。”
萬鶴飛問道：“那你覺得大自然是什麼？”
小徒弟說，“大自然就是大自然。魚兒不會遊，就不叫魚；花兒不開花，就不叫花。把魚變成花，把花變成魚，那都是人自己想出來的。”
萬鶴飛笑了，“呵呵，把魚變成花，把花變成魚，會怎麼樣？”
“那就全亂了。魚不是魚，花不是花，人不是人。”小徒弟回答。
人——不是人？
這話像是鐵錘一樣，重擊在萬鶴飛的心頭。
人的念頭太多了，想要改變這個，改變那個，改變人，改變自然，改變整個世界。改變那些跟自己想法不同的人，改變那些跟自己不同的想法，改變那些已經改變的事情，改變一切不變的存在......
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有人想主宰世界，想做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