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俱酒一聲不吭,也沒有請他入座的意思,耕柱子更是怒上心頭:“小師弟,同門之誼、山高水長,刀劍加身,豈是墨道?墨家天下兼愛,焉何不愛同門?”
俱酒冷冷地道:“墨家為義,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耕師兄可知?”
耕柱子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算是作答。
“今耕師兄之徒,竊同門之財物,盜同門之機密,既違墨法,復悖墨道,墨法凜凜,豈兒勸乎?!”
耕柱子青筋爆裂,面紅耳赤:“吾為楚地民生,豈能言盜?”
這妥妥的“竊書不算偷書”啊!俱酒氣壞了,他指著圖紙上的兵器道:“環首之刀、蹶張之弩,與民生何用?”
耕柱子一下子啞火了!
他只是交代這些徒弟徒孫們,關注一些有用之物,用以自己為官之地的治理。
沒想到這幫青瓜蛋子們,在南鄭看到的新鮮事太多了,特別是對兵器之類的東西更加感興趣,結果全抄下來了。
這是俱酒沒敢帶他們參觀造紙工坊、釀酒工坊以及香水工坊,否則一定盡數給抄了去。
俱酒又指著二三十斤重的犁鏵說道:“此物即使在南鄭,一村也不過兩到三隻,全村共用之,令徒好身手,竟然懷鏵而歸!”
耕柱子這下子徹底傻眼了,他也沒想到這幫小子竟然偷了人家一隻犁鏵,這玩意兒是怎麼抱回來的?
“呃……小師弟……”
俱酒道:“師尊臨行之前,曾命弟協助鉅子,管理墨家諸事,耕師兄可曾記否?”
耕柱子徹底將頭低了下來:“屬下記得,少子!”
俱酒道:“墨法有云,大盜則誅,小竊則徒,拾遺則刖,耕師兄受師尊教誨日久,當自知之。”
耕柱子登時汗就流了下來了,墨法中規定“拾遺而刖”,拾到東西不交公,而貪墨為己有的,都要處於“刖”刑,刖什麼意思?把腳砍掉!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點小心思,引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這時候他才想起,和顏悅色僅僅是自己與這位“墨家少子”打交道的一個方面,他沒有見過這位小師弟在戰場之上,指揮數萬軍馬、行事殺伐決斷的另一面。
墨家內部法規,是嚴於諸侯國的法律的,類似於後世“黨紀嚴於國法”的規定,這是保證墨家內部純潔的重要手段。
墨家的成名品牌“墨守”,其中規定了在守城期間不遵號令的種種處罰,老墨子親筆撰寫的《墨子·號令》一書中,“殺”、“戳”、“斬”、“車裂”等內容比比皆是。
墨家是講究兼愛天下人,但卻嚴格對待內部人,這,就叫紀律!
耕柱子低聲下氣地哀求:“少子,千錯萬錯,柱一人之錯,少子欲行墨法,請從柱起。屬下徒眾,皆無妄也。”
俱酒卻一點面子都不給:“耕師兄既然勇於認錯,自當甘於受罰。”
耕柱子簡直要哭出聲來了,他眼巴巴地望著窗外,他來的時候,可是在路上碰到魏越的,魏越還衝他詭秘一笑,現在這個舞刀弄劍的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俱酒下令根據犁鏵上的編號,差人先去把丟失犁鏵而並未報失的村子的三老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