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侯的使者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十分謙卑地開口道:“趙侯駕下小行人拜見國相。”然後呈上代表自己身份的玉圭,這在禮節上稱為“執玉”。
“行人”是戰國時期使者的通稱,小行人既是區別於大行人的一種官職,也是一種謙稱。玉圭則是代表使者身份的證件。
嚴格來講,玉圭應向一國君主進獻,然後還有“辭玉”、“受玉”、“還玉”等一系列的禮節。類似於後世遞交國書儀式。
但趙使向俠累“執玉”,令俠累十分受用,這充分證明了他韓國實際控制人的身份和地位。
但起碼的禮節俠累還是懂的,他只是抬眼輕輕地瞟了一眼趙使手中的玉圭,並未接下,而是輕輕一揮手,算是回禮。然後淡淡地開口道:“貴使何來?”
趙使回道:“為亂臣趙朝事,特來煩擾國相。”
俠累道:“貴國家事,豈韓可置喙?”
趙使道:“三晉同氣連枝,聲求氣應,風雨同舟,休慼與共,豈言家事耶?”
俠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作為”三家分晉“的直接參與者與實施者,他其實很忌諱這個“晉”字,畢竟臣奪君位,這種以下犯上的不光彩事件不願再提。
但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韓出於晉”的事實也無法改變,“三晉”這一叫法不僅在戰國時就已流佈天下,更是流傳了兩千多年。
今天山西還叫“三晉”大地,山西的簡稱還是“晉”,車牌開頭也是“晉”,而非韓、趙、魏。這恐怕是三家,以及俠累們沒想到。
即使放眼全國,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號成為各省車牌首字的只有“晉”“魯”兩國。可見晉國在當時、在後世影響力之深之遠。
俠累抑制住心中不快,說道:“趙侯何以教我?”
趙使道:“朝,趙之逆臣也,播亂於內,蠱惑於外,徒增趙韓之隙也。寡君患之久矣,聞朝今居於韓,願國相除此禍害,以修韓趙之好,寡君必銘國相之恩。”
俠累忍不住呵呵乾笑兩聲:“貴使,公子朝乃韓國上賓,貴使一言,便殺上賓,此趙待客之道耶?”
趙使不卑不亢地道:“趙之道,客來有酒,獸來有弩,有所為有所不為。”
俠累道:“趙謂之獸,韓稱曰客,何解?”
趙使道:“利害不同也。朝,亂內而惑外,韓待之以客,有百害而無一利,取禍之道也。”
俠累脫口而出道:“趙城十座,其利厚乎?”
俠累不由自主地把公子朝交談內容說了出去,有些小小的遺憾,但其不改權臣本色,表情稍縱即逝。同時也暗暗讚歎這趙使果然伶牙俐齒,令自己防不勝防。
趙使平靜地回道:“韓趙交惡,其害輕乎?”
俠累不想再與趙使唇槍舌劍,遂轉移話題道:“公子朝,趙臣也,離韓之後,趙欲圖之,於韓無礙。今在韓,爾不得為所欲為。”
趙使嘆了一口氣,說道:“國相,逆臣朝許韓城池十座,此空言也,朝尚流亡天下,身無長物,況堅城十座乎?”
俠累不言,趙使所言不無道理,公子朝所許厚贈,都是在助其奪位成功的基礎上。目前的趙朝,確實沒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