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師隰親自祭奠,秦出公和小主夫人風光厚葬,算是平息了相當一部分忠於秦出公、或者同情孤兒寡母的國人。
但有一個人仍久久不能釋懷,他就是監突。
監突是宮中的老人了,秦公師隰小時候,他就侍奉過這位小主公,也見證過他與右主然兩位天真無瑕的童年,以及神乎其技的投壺技能。
故而秦公師隰入主秦宮之後,對老監突還是非常信任的,仍令其貼身伺候,信任有加。
監突從小淨身入宮,親眼目睹了秦國四世亂政的亂象。對這些血雨腥風算是見怪不怪的,但監突對秦出公母子之死卻難以釋懷,主要是這對孤兒寡母太可憐了。
現在殺死小主夫人和秦出公的兇手贏夙已死,監突當然不敢對秦公師隰懷恨在心。其實當時的人們對君主這類級別的人都是有著神一樣的迷信的,認為他們就是天選之子,有著與生俱來的尊貴。
監突把懷恨的目光盯上了菌改,他潛意識裡認為這一切都是菌改所造成的惡果。
同時監突又非常瞭解右主然的性格特點,他從小看著右主然在宮中陪當時的太子、現在的秦公玩耍,也見證了右主然在鄭塞防範魏軍的英勇與不屈。
監突決定旁敲側擊,對秦公師隰施加自己的影響,拉右主然一把,陰庶改一刀。
鄭所之塞。
未等秦公的命令到達,當聽聞新君繼位的訊息之後,右主然沒躲沒跑,主動掛印西歸,坦然面對將要面對的一切。
右主然回到雍城,披麻戴孝,親自到秦出公母子的墓前祭奠一番,然後也不易服,就這樣一身孝服來到秦宮門外,跪坐於地,坦然領死。
右主然上演了這樣一齣戲,反倒把秦公師隰給整不會了。他接到侍衛的稟報之後,不置可否,陷入沉思。
監突靜靜地伺候在身邊,一邊察言觀色,一邊醞釀說辭。
秦公師隰:“大監。”
監突立即躬身上前:“老僕在。”
秦公師隰突然發出一陣感慨:“大監曾記否,寡人少時喜投壺。而今壺尚在,不復投之久矣!”
監突道:“老臣記得,君上善盲投,右主然可穿環。”監突不動聲色地把右主然也帶了出來。
秦公師隰道:“大監,少時右主然與寡人最善,焉何寡人至鄭所塞下,右主然卻拒而不入?”
監突道:“右主然固不入君上,然亦不曾傷害君上。”
秦公師隰默然。確實如此啊,當時自己盲目自信,突然行至鄭所之塞,若右主然不念舊情,縛之雍城,恐怕也不復有今日。
秦公師隰道:“右主然如此絕情,寡人不得不治其罪。”
監突道:“君上恕罪,老僕……老僕認為不妥。”
“哦”秦公師隰一臉驚訝地看著監突:“有何不妥?”
監突道:“右主然出塞與君上對飲,此念舊情也;拒君上入塞,此盡人臣本分也。右主然盡臣之道、嚴守國門,以此獲罪,恐難擋天下悠悠眾口。”
秦公師隰道:“如大監此說,菌改迎立寡人,反而不對嘍?”
監突道:“老僕不敢妄言,然秦國公子在外者眾矣,君上若治右主然之罪,則四塞官吏遂不以守塞為功,而以迎立諸公子為功,此風一起,恐不便主。”
秦公師隰驚訝地望著監突,這位老寺人說得話好似一記警鐘,敲醒了尚在夢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