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子接到了孟勝和魏越提出的建議,陷入沉思。此刻已經是半夜時分,不宜打擾老墨子。
禽子在地上來回踱行,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孟勝與魏越的計謀,需要俱酒的配合,但現在小師弟昏迷不醒,禽子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良久之後,他決定先去看看俱酒的傷勢如何。
房間內用醋燻蒸著,用以消毒,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醋酸味道。
禽子又察看了一遍俱酒傷勢,然後輕聲問道:“小師弟可有異常?”
聶政和懷木雙眼爬滿紅絲,一起搖了搖頭。
禽子斟酌了半晌,決定將孟勝與魏越的想法,對這兩位和盤托出,畢竟這兩位對小師弟的忠誠不容置疑。
聽完禽子的說法,聶政與懷木異口同聲地道:“不可!”
禽子聞言一臉苦瓜相。
“鉅子……”俱酒勉強睜開了雙眼,忍著鑽心的頭痛,輕輕叫了一聲。
三人聞言立即圍了上去。
“公子!”
“師弟!”
俱酒艱難地抿了下嘴唇:“鉅子,俱酒認為……可行……”
一個滄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朽也認為可行!”
老墨子推門進來,禽滑釐等人立即上前見禮。
老墨子走了進來,親自喂俱酒又吃了一顆長桑神丹,轉過頭來對禽滑釐說道:“張筵設戲,候人表演,此計可也!“”
“不過,尚欠火候,老朽再添乾柴一把。”
……
次日一早,天色剛矇矇亮,墨家駐地上空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之聲:“公子!”
片刻之後,二十一郎不治身亡的訊息傳遍整個墨家駐地。
曾經與俱酒進行過激烈思想交鋒的縣子碩、高何、高孫子、曹公子等人,聞言俱是一臉驚詫,之後又是嘆息不已。昨天親眼看到了小師弟的傷勢,不可謂不重,但沒想到這麼快就……
眾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俱酒居住的小屋面前,只見管黔滶等一縱墨俠早已默立在前,一幫墨家漢子一言不發,面色凝重。
屋內,傳來了聶政與懷木椎心泣血、呼天愴地的哭喊之聲。
與俱酒交情頗深的索盧參、屈將子二人,眼圈發紅,面色悽慘,急步上前,想要進入屋內一探究竟,代理鉅子禽滑釐低首站在門口,輕輕嘆息一聲,阻止了二人的行為。
墨學自開派以來,從未發生過如此令人羞憤之事。本派的重要人物,在核心範圍內,在重重保護之下,在開派宗師老墨子和墨家鉅子的面前,悍然被刺,身死名滅。而兇手身死,主使之人迷霧重重。
特別是死在墨家基地的這位,是名滿天下、戰神附體、連戰連克、無一敗例的墨子愛徒、晉國公子、韓國封君、魏國少卿、秦國客卿,無論哪一個身份,都足以引起天下震動。
墨家不僅把自己的臉丟盡了,更面臨著一場不可預料的滅頂之災。在座的墨者們難以預料,那些對小師弟寵信有加、一怒可伏屍百萬的諸侯們,會不會為了俱酒而衝冠一怒,血洗天下墨者。
面容憔悴、形如枯槁的老墨子,在幾名墨徒的攙扶下蹣跚到場,年近百歲的老宗師口中喘著粗氣,眼窩深陷,雙手顫抖,口中說不成一句囫圇話。
禽子快步上前,攙扶住老墨子:“師尊,請節哀!”
老墨子嘴唇翕動、老淚縱橫:“老二十一,是老朽害了你呀!”邊說邊推開禽子的阻擋,跌跌撞撞地向著屋內走去。
禽子無奈,只好揮手讓兩名墨徒退下,自己親自扶著老墨子進入房內。
室外眾人從來沒見過老墨子如此失態,他們聽到百歲宗師在屋內發出一陣難以壓抑的啜泣聲,口中絮絮叨叨、含混不清地不知說著些什麼。
良久之後,老墨子在禽子的攙扶之下走出室外,滿面悲慼,一身哀慟。
老墨子嘆息一聲,對禽滑釐道:“好好料理老二十一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