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是天下間最複雜最精妙的物體，骨頭、血管、肌肉，每一部分的連線都恰到好處。心臟、肝腎、大腦，每一處都必不可少。
這一堆堆血肉，經過上天的安排以一種微妙的形式共存，達到絕妙的平衡，形成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那有沒有可能人為製造這種平衡呢？傷口可以癒合，那麼斷肢是否可以修復？甚至是將受損壞死的肢體更換？
白文成的師父唐自欺經過多年苦心鑽研後，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你是說，唐老爺子可以為人更換肢體？”謝無鋒訝異道，這種事情太過匪夷所思。
白文成點點頭，道：“只要有合適的手腳，就可以更換。但這種事情有違人倫，師父他老人家直到死也不敢將成果示人。”
謝無鋒盯著白文成，問：“他教給了你？”
白文成臉上浮現一抹自傲，道：“不僅如此，我還更上層樓，除了四肢之外，連臟器我也可以更換。”
謝無鋒心頭一震，臟器是人體之本，也是最為脆弱的地方，常言道“外傷好治，內傷難醫”，臟器稍稍受損都是大事，怎麼可能更換？
但如果白文成真有這本事，那有人要抓他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這般醫術堪稱通神，任誰都會想把他招入麾下。又或者是誰得了什麼病症，需要這等神醫才能治好。
謝無鋒沉吟道：“你師父為什麼只教給你一個人？”
白文成道：“你當好學嗎？沒點天賦能輕易學成？我那幾個師兄天賦平平又不願用功，哪可能學會？”
“可是他卻不願多年心血就此白費，於是教給了他最有天賦的徒弟。”謝無鋒接話道。
白文成臉色黯淡，點點頭：“這天賦像他孃的詛咒！我寧願不要。”
謝無鋒只道是白文成自憐，也不在意，又問：“除了你們師徒之外，還有誰知道此事？”
白文成道：“知道我得師父真傳的人一個沒有，但是知道師父有此成就的卻不少，可都是唐門內的老一輩，他們以此事為恥，必不會四處宣揚，肯定跟他們沒關係。”
沒關係？謝無鋒不同意，他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深知愚蠢比無知更可怕。
兩人又聊了些瑣事便各自睡了。
躺在床上，謝無鋒輾轉難眠，他隱隱覺得要抓白文成的人地位不低，恐怕自己是牽連進了什麼大事裡面。
待睏意來襲，外面已現天光，稍微睡一會兒吧，等下還得陪陸川去找他家掌櫃，這樣想著，謝無鋒閉眼睡去。
因為怕耽擱陸川的事情，所以沒多久謝無鋒就醒了過來，雖然時辰還早，但陽光早已明亮，推開窗戶的剎那一陣刺痛從眼部傳到腦中，本來就因為沒睡好而有些昏沉的腦子更加難受。
謝無鋒眯著眼適應了一會兒，這才睜開眼睛走出房間，他來到陸川房前輕輕推門，見陸川還睡著，想來應該是自己起得太早，揉揉腦袋，徑自去找水洗漱。
走到後院，一個青年正在井邊打水，謝無鋒走近，那青年正好端起一盆水，抬頭與謝無鋒四目相對。
謝無鋒感到心臟猛得震動一下，淡灰色的衣袍不名貴，但是整潔。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白皙透亮，肌肉結實，細細的水珠沾在上面反射著陽光。箍在木盆邊緣的十根手指骨節分明，修長有力。
最重要的是，這是怎樣一張臉？白嫩的肌膚透著紅潤，把那雙鳳眼襯得像是墨玉一般不見一絲雜質，兩道劍眉透著剛毅，讓這張角度不鋒利的臉完全不見女相。束髮的布帶隨處可見，但在這青年身上卻顯出一股貴氣。
謝無鋒腦中蹦出一個個詞語一樁樁典故，好像都不足以形容出面前這人的面貌，平淡的詞說不出那份非凡，雍容的詞道不出那份典雅。
青年笑了一下，像是炎夏的一陣涼風，沁人心脾。
“水盆和毛巾在那邊。”青年用下巴指了指左邊的一間屋子。
謝無鋒訥訥道：“……多謝。”
青年帶著抹禮貌善意的微笑點點頭，端著水離開。
謝無鋒長長撥出一口氣，暗自懊惱自己不該這麼莽撞出門，自己又疲又倦，頭髮有油，在這人面前豈止是落了下乘這麼簡單，兩人簡直是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