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學回家，推開門我就看見媽媽趴在桌子上，腳邊堆了好幾個啤酒罐子，我怕媽媽著涼就想讓她去床上睡，她卻因為喝醉酒把我當成了爸爸，使勁兒的抱著我，不准我走，不准我去找那個狐狸精。”
“雖然那個時候我懵懵懂懵的，不知道狐狸精是什麼意思，但能讓一向涵養很好的媽媽哭的這麼傷心，心裡就覺得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知道媽媽傷透了心，我強迫自己迴避一切有關爸爸的話題，努力每天讓媽媽開心一點。就這樣每天對自己心裡催眠著。”
江忍自嘲的笑了笑，是對自己的無能和無法改變事情結果的無力感而嘲諷著。“時間一長，我也不再那麼想他了，就覺得他回不回來，我和媽媽都能生活的很好！直到有一次暑假，我去遊樂園穿著厚重的玩偶服兼職，當我轉過身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他懷裡抱著一個男孩兒，手上還牽了一個女的向我走來！”
“我從來沒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那麼高興，一點掩飾都沒有的表情，像抱著自己的全世界一樣！偶爾還高興的轉頭看看身旁的女人，囑咐他注意腳下的路，別摔著了！我當時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我的爸爸嗎？不不是的，爸爸沒有那麼溫柔的笑容，爸爸不會去嘗小孩子不吃了的棉花糖的，他不是我爸爸，對，他只是一個和爸爸長得很像的人，我自己這樣安慰著我自己。”
“可當那三人走到我面前時，我都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帶著一家三口才有的溫暖笑容來到我面前，我甚至無法挪動自己的腳步。心裡既期盼著不是爸爸，又想他就是他，還想他能認出我，跟我解釋下現在是什麼情況，還能牽著我的手帶我回我們的家。”
“你知道嗎？我的夢破了，就因為他的一句話，你說可不可笑？”江忍突然坐起來，像是急著向誰傾吐一樣，抓住了姜清衍的手，姜清衍看著他眼裡的急迫和癲狂感覺心臟像針刺一般的疼。
“他抱著那個孩子，從那麼擠那麼遠的地方，來到我身邊，只是為了我手上的一個氫氣球。他說孩子想要，還很有禮貌的問我能不能給一個給他。恍惚間眼前的這個爸爸就和記憶中那個毫無耐心每次都是敷衍的結束通話媽媽電話的爸爸重疊了。”
“他旁邊的那個精緻漂亮的女人，見我久久沒有反應，就從我手中抽出了一隻氫氣球，塞進了孩子手裡，還不停的安慰他，又嫌我耳朵背，還吵著要投訴我。”
“看著她挽著我爸爸的手，我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想打女人耳光的衝動。”說到這裡，江忍的指甲全部掐進了肉裡，像是在極力忍耐著憤怒，身體微不可察的顫抖著。
怕他接著說下去，會陷入以往的記憶不可自拔，姜清衍下意識的抱住了他的頭，安撫性的摸了摸他柔順的頭髮：“別說了，江忍，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阿姨會好的。以後我會陪著你的。我會陪你面對這一切的好嗎？”
許是累了一天，又或許是故意撐起的名為堅強的城牆，被所謂的溫柔關心戳破了一個洞，在頃刻間潰不成軍，也不去在乎兩個男孩子抱住會不會惹來非議了，用雙手緊緊的抱住姜清衍勁瘦的腰肢，埋頭在他的懷裡小聲的哭泣著。男孩略顯單薄的身體卻給江忍帶來了名為關心的溫暖。
空蕩蕩的醫院走廊，傳來了時隱時現的啜泣聲，那麼的揪人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姜清衍微微的抽動了下自己痠麻的雙手，卻意外的驚醒了在他懷裡安靜閉眼休息的江忍，江忍揉了揉自己通紅髮腫的眼睛，抬起頭，正好和姜清衍看下來的視線重合在了一條線上。愣愣的呆了幾秒，江忍耳根微紅的極速退離了姜清衍看起來單薄，卻異常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累了，”江忍耳根微紅，睫毛輕顫低垂著眉眼小聲的道歉著。許是休息了會兒，心情平復了很多。
姜清衍大度的甩了甩自己的雙臂，伸手到他面前示意他幫自己揉揉，江忍也覺得確實不好意思，忙伸出手替姜清衍按了按手臂。
正當姜清衍很享受的體會著江忍溫柔的按摩時，手術室的燈滅了，門一開，走出了個主刀醫生，醫生走到他們面前詢問著誰是病人家屬，江忍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急切的詢問起醫生媽媽的身體情況。
醫生摘下了嘴上的口罩，例行公事的回答著：“病人最嚴重的傷在後腦勺，顱內有積血，能不能挺過這兩天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而且即使醒過來，也有很大的機率變成植物人。”
江忍覺得自己像跌入了冰窖裡面，冷的骨頭都像有了冰碴子。
看著臉色蒼白的江忍，醫生也不忍心的嘆了口氣，放低了音量，讓他們先去把費用交了。
“今天你母親會轉到重症監護室，暫時也不需要有人守在這裡，如果沒有其他事了，就先回去休息下吧，明天下午一點來探視。”說完搖了搖頭就走了。
“江忍，你先在這兒坐著。我去繳費，乖，一定在這兒等著我好嗎？我馬上回來。”
江忍呆呆的點了點頭，果然安安靜靜的坐到了凳子上等著姜清衍，姜清衍知道江忍家沒錢，只能自己想辦法。也不敢耽擱，急匆匆的跑回了家，回到家就看到外婆還坐在凳子上等著他。
外婆一看是他，也沒問什麼原因，招招手，就想讓他過來坐下，她去熱飯。
姜清衍知道他必須同外婆說實話，不然他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忐忑的坐著等外婆熱好了飯菜，看到慈祥的外婆坐在他的對面，他攥了攥自己緊握的拳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大膽的說了出來:“外婆，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外婆停了停手上夾菜的動作狀似很隨意的問了問:“是江家的事情嗎？”
聽見這句話的姜清衍略微吃驚的抬起了頭詢問道:“外婆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