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三合一◎
“沒人跟我親過嘴！”
對上沈央意味不明的詭異眼神, 賀南朝既震驚又錯愕：“我乾乾淨淨做人，是誰在背後汙我清白？！”
“我相信你，”沈央輕聲說, 片刻後, 又看似自然地勾唇笑笑，“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啊？”
“賀南朝, 我想和你試試。”
其實沈央很想說服自己，或許他不一定是喜歡上了賀南朝。
但他無法忽視內心被數次牽動的翻湧情緒。
昨晚他獨自思考了許久, 即便下定決心，但其實也有恐懼。
“我現在很危險，你能不能派司機來，趕緊把我從病房裡救走。”摸著後腦厚厚的紗布，賀南朝顧不上壓低嗓音。
“什麼意思？”
“賀南朝，那種渾身發熱的感覺，你應該明白。”
說到這裡，沈央停頓了足足十秒。
一枚與自己同款的領帶夾，低調、昂貴且隱蔽。
“啊，不是，我……”賀南朝的話被輕輕打斷。
“求你了老哥，我現在身處生死危機的危難當頭，”賀南朝已經慌得胡言亂語，“您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讓沈央送我來醫院？！他現在根本不給我下床，我快憋死了！我需要自由！”
殘存的最後一絲猶豫, 轟然消散。
畢竟, 明天和意外不知誰會先來。
賀北觀：……？
他突然再次開始懷疑弟弟的精神問題。
他可以表面維持淡定，內心繼續發慌。
賀南朝腦袋嗡嗡作響，他懷疑耳朵聽岔了，更險些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他背挺得很直，努力抬眸與賀南朝對視，按在腿上的掌心微微浸溼。
“喂？”
哪怕心中害怕，可賀南朝並沒有事情真相告訴大哥，畢竟這是沈央與他之間的隱私。
雖說他很慌，但看見賀南朝也慌得不行，整個人暈暈乎乎手足無措……沈央突然發現自己的狀態變好了一些。
“怎麼了？”
賀南朝動了動唇，試圖從床上坐起身，卻又被沈央按了回去。
“不，這個世界上的好人很少，但你很誠實，也對我很好，”沈央輕聲說，“賀南朝，這都是我的真心話。你別急，先好好想想。”
他烏黑濃密的睫毛輕顫，聲音驀然放低：“我想要被你觸碰。”
那種焦慮的危機感, 沈央絕不想體驗第二次。
不僅明白，而且感覺天崩地裂，心臟“砰砰”狂跳，周身血液彷彿凝固，幾乎喘不過氣。
而賀南朝則聽話地躺在床上，目光追隨著沈央行動，直到病房門被關緊的聲音響起。
賀南朝的確明白。
他害怕由此導致的後續事件不受掌控, 卻更害怕賀南朝被人當面搶走。
“我被你身上的很多特點吸引，”沈央深吸了一口氣，“你的長相，是我喜歡的型別，你的性格也很有趣。我跟你相處時，你總會無意識多照顧我，賀南朝，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哥，哥哥哥江湖救急！！！”
所以假借公事的名頭，沈央帶著特助直接找上門去。
“沈央，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賀南朝在艱難斟酌語句。
顫唞著手按亮螢幕，賀南朝的心臟仍在狂跳，幾乎有種想立刻報警的衝動。他深吸一口氣，途中按錯好幾次數字，終於成功給賀北觀打去求救電話。
可他萬萬沒想到，緊接著自己還會意外目擊“車禍”現場。
這一路上, 沈央都無比緊張。他原本是這樣想的——在公眾場合之下, 兩個人都會比較放鬆，心理壓力沒那麼大, 或許他可以妥善控制自己的情緒。
“小心腦袋，不許亂動。我去拿你的病號餐。”沈央說著，緩緩彎起唇。
沈央今天穿得很得體。出門前，他特意把自己洗得香噴噴, 敷了面膜打理好髮型，還給賀南朝買了禮物。
他才十九歲, 合該是衝動行事的大好年紀。
再也別提什麼情緒控制, 看見賀南朝臉上的血, 沈央心底緊繃的那根弦被瞬間扯斷。
“我以為我只想跟你做朋友，但後來我才發現，不僅如此。”
“你，你說什麼？”
這個時候不衝上去，難道還真要等到三四十歲再行動嗎？
於是沈央勇敢打出了直球。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令他有感覺的人，繼續優柔寡斷才是下下策。
下一秒，賀南朝立刻側身翻找床頭櫃，在二層抽屜裡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但賀南朝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那位渾身腱子肉的司機先生，至少能過來給他撐一撐場子。
很可惜，沒等到賀北觀回話，病房門已然被輕輕推開。
賀南朝迅速將手機藏進被子裡，就見沈央拎著不鏽鋼小飯盒走了進來。
藉著出去打飯的間隙，沈央成功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他唇角彎彎，彷彿剛才的告白從未發生。
在賀南朝緊張的目光中，沈央甚至主動坐回病床邊的椅子，開啟飯盒，放在賀南朝的小桌板上，顯得甚是貼心。
“這……”
“之前都是你照顧我，現在輪到我照顧你啦。”沈央語氣認真，將消毒過的筷子遞給他。
賀南朝聽得一愣，拒絕的話被堵在嘴邊，顫顫巍巍接過筷子，老老實實埋頭吃飯。
這頓飯吃得度日如年，沈央離他太近，賀南朝幾次夾菜都沒夾穩，連薑絲也囫圇吞進了肚子裡。
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央的話，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一切，更不知道拒絕之後會有什麼下場。
賀南朝心亂得很，緊張到手腳冰冷，心跳聲仍然在耳邊“砰砰”作響，猶如沉重的擂鼓瘋狂亂錘，更像是雷公怒火中燒，將驚雷一道接一道朝他腦門上狠劈而去。
他是食不知味，卻沒想到沈央也跟他一樣緊張。
其實走到這一步，沈央的腦袋早就變成一片空白，純粹是憑藉本能在行動。
不能立刻就把賀南朝放走，否則他肯定要跑路——這也是沈央的直覺與本能。
吃完飯，不鏽鋼小飯盒被李先生沉默地拎走。
病房裡的兩人同樣沉默，賀南朝不敢看沈央，率先拿起手機。
他假裝在刷社交媒體，實際上在瘋狂搜尋a城去其他國家的落地籤直達機票。
無論接下來事態如何發展，他都要提前預備跑路計劃！
而沈央倒是刷出了一些新聞，他瞪大眼反覆閱讀片刻，連忙輕拍賀南朝的胳膊。
“哎，你上熱搜了耶。”
賀南朝被他拍得一驚，下意識看向沈央的手機螢幕。
熱搜影片來自一個流量很大的新聞媒體，畫面裡恰好是車門玻璃破碎的那一瞬間。
賀南朝不僅出鏡了，還是整個影片裡的絕對c位。
他看著自己扔掉西裝外套，在剎車前下意識做出的一連串反應，以及最後又抱著嬰兒車重重向後仰倒，總算搞明白他腦震盪是怎麼來的了。
這個熱搜底下，還有路人上傳其他角度的影片，例如賀南朝側臉流血的樣子，他眼神有些暈乎茫然，卻仍在本能地幫忙疏散乘客，白襯衫領口的血跡很是刺眼。
就連他坐在馬路牙子上的背影，也被人拍了好幾張，評論區甚至出現數名膽大包天之輩，說想要摸他的腰！
賀南朝有些無語，同時也挺欣慰的。車內無人重傷，動態影片裡的自己看起來也很帥，堅持運動就是能提高反應能力。
如果當時嬰兒車沒有被抓穩，從行駛中的公交車上飛出去，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做了這麼一件大好事，賀南朝的各種群聊和社交軟體自然全都炸了，大家都在問熱搜上的人是不是他。
就連原主十年前的初中老師，也給他發來了三個感嘆號與大拇指。
沉浸於回覆訊息的賀南朝險些忘了，自己仍舊身處險境。
“你看，你真的很吸引人。”
冷不丁的，沈央在他耳邊幽幽開口，聲音又輕又軟。
賀南朝手上動作一僵，呼吸微窒，沈央卻忽然湊得更近了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溼漉水潤。
“賀南朝，你先認真想想，好不好？”
“嗯，好……”
“不要立刻給我答覆，可以嗎？”
“可，可以。”
得到肯定且迅速的回答，沈央不著痕跡鬆了口氣。
他再次確認了，賀南朝性格真的很好。不管心裡是如何想的，賀南朝都不會故意在這般場合令他人難堪。
沈央很滿意自己的眼光，輕輕彎起唇：“其實我也很緊張的，你知道嗎，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賀南朝此刻就像一臺渾身緊繃的自動應答機。
主要是沈央離他太近，染在眼尾的淡淡紅意尚未消散，柔軟髮梢傳來好聞的青檸香氣。突然遭受近距離美貌攻擊，賀南朝整個人恍恍惚惚，沈央說什麼他都想答應。
可沈央最後說的這句話，卻聽起來很是奇怪，猛地將賀南朝給炸清醒了。
他按了按昏沉的腦袋，反覆回想沈央的語氣，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沈央跟他告白，怎麼可能算是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
這話聽著就很詭異。
沈央絕不是第一次對男人訴說鍾情！
賀南朝印象深刻，原文裡的沈央進可攻退可守，在釣系與小白花之間轉換自如，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將無數男人狠狠拿捏！
而那位西裝革履的李先生，此時還安分地守在病房門外，儼然是忠犬派第一人，更別提已經蹲進大牢的嚴凜峰了。
由於沈央的話太不合理，賀南朝決定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
難道，其實，沈央不是真的想要對他告白，而是在話語中使用了種種暗示的藝術，意圖找他這個好朋友尋求幫助？
賀南朝的心情，逐漸從驚恐轉向警惕，同時充斥著複雜與矛盾。
平心而論，沈央如果確實對他有好感，在驚恐之餘，賀南朝當然會感到隱秘的驚喜。
因為他知曉沈央的眼光極高，主動挑中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有前途，哪怕某些角色的心理狀態與精神健康都極為堪憂，也是瑕不掩瑜。
能聽到沈央認真列舉出他的優點，賀南朝是真的很開心。
但最大問題在於，賀南朝在別的事情上不敢吹牛，唯獨愛情這方面，他能毫不猶疑將自己敕封為純愛戰神。
沈央很好，很迷人，很有魅力，可賀南朝只想搞點純愛。這麼危險刺激的戀愛，他實在遭不住。
一旦他對沈央動了心思，便有可能陷入極其嚴峻的修羅場大戰，被迫面對無數個被陳醋醃製入骨的大佬們，還要提防沈霖在未來突然開始變態……
慢著！
不會真的跟沈霖有關吧？
如果沈央是在暗示他自己有危險，那這件事就值得好好琢磨了。
第一種可能，沈霖的變態屬性開始覺醒，並被沈央敏銳察覺。
第二種可能，沈央發現竊聽器事件大有玄機，嚴凜峰其實只是半個幕後黑手，而另外半個就是沈霖，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這兩種情況都很致命，而沈央之前發現危險也忍著不敢作聲，直到賀南朝正好出了意外……趁著醫院裡的監視人員不多，沈央才終於豁了出去，憑藉探病為理由，大著膽子悄悄找自己求助！
至於為何沈央要突然用“告白”的方式與他說明情況……
同樣很好解釋。那個李姓青年，恐怕已然脫離忠犬派系，被沈霖收買，變成了負責監視沈央的存在。
說得通，完全說得通，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了！
賀南朝逐漸理解了一切，心情愈發嚴肅，甚至稍顯沉重。
“我保證，我會好好想想的，”賀南朝瞥了眼病房門口的人影，神色鄭重，“但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
沈央心裡一驚，立刻坐直身子：“你問。”
賀南朝儘可能保持語氣淡定，偷偷將想問的資訊藏進字裡行間：“沈央，如果我們真的成了，你會想去哪個國家結婚？”
“啊，啊……？”
這話直接把沈央給問懵了。藏在黑髮裡的耳尖迅速攀上一抹粉意。
怎麼就，怎麼就說到了結婚的事情！他時刻緊繃的心臟，幾乎無法承受如此直白的問題。
“有些瑣碎事務要提前準備，我們去不同的國家結婚，可能也需要準備不同的證件，”賀南朝試圖用眼神提醒，“沈央，你的護照，戶口本，身份證，都在哪裡？”
慌張的沈央連忙乖乖回答：“身份證在身上，其餘的都還在東苑……”
賀南朝懂了。
很顯然，沈央的一部分重要證件已經掌握在了沈霖手中。還好，最關鍵的身份證得以儲存，目前在國內可以稍作躲藏。
但護照和戶口本確實要想個辦法偷出來，否則以後沈霖徹底瘋狂，想去外面避難就困難了。
“那什麼時候方便去拿護照？”賀南朝問。
沈央快受不了了，他臉頰泛紅：“賀南朝，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而賀南朝表情愈發鄭重，繼續明裡暗裡告誡沈央：“我不是在開玩笑。沈央，你要謹慎些，提前做好一切準備，這年頭同性結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會發生許多難以控制的變故。”
畢竟，想要逃離a城首富的勢力範圍，單有身份證是不夠的，必須向國外跑。哪怕現在暫時安全，也要防範於未然。他希望沈央能明白這個道理。
感受到賀南朝嚴肅且真誠的目光，沈央忽地一愣，好像逐漸明白了賀南朝究竟在暗示些什麼。
他垂下眼眸，輕輕咬唇，語氣驟然低落幾分：“嗯，我承認，突然找你告白是我衝動了。我爸媽還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我的性取向……我也不敢確定，他們是否會接受這樣的我。”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沈家父母其實是好人，對a城的暗潮湧動並不清楚，還同樣受到沈霖的掣肘？
很有可能，畢竟原文中的沈家父母也毫無存在感。
正當賀南朝絞盡腦汁分析沈央的話中暗語，只聽“砰”地一聲，沈央突然拉開椅子站起身來。
“放心，我近期會跟爸媽好好談一次的。如果他們知道真相以後不願意接受，這件事也不會波及到你。”
沈央語氣認真，表情也跟著逐漸嚴肅起來。他今天確實有些欠考慮，沒有先妥善處理好家人的意見。
如果爸媽因為他喜歡賀南朝，繼而對賀家感到不滿，會給人家造成很多麻煩。賀南朝的擔心很有道理。
晚上還要開會，沈央沒法一直留在醫院，他和李特助確認好會議時間，隨即收拾了桌上的飯盒，準備一併帶走。
在臨走之前，沈央腳步微頓，拿出那個裝著領帶夾的小袋子，一把塞進賀南朝懷裡。
賀南朝沒反應過來，愣愣接過，又聽到沈央輕聲囑咐：“賀大哥等會就派人過來接替我，你好好休息，如果頭暈一定要拍片檢查，最近都不能劇烈運動。對了，出院以後給我報個平安，好嗎？”
“……好。”
“我會給你一個答覆，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覆。”
留下這句話，沈央沒有再猶豫，朝著賀南朝彎唇笑笑，果斷地轉身離開。
賀南朝倚在床頭，沉默片刻，開啟懷裡的硬紙袋。
是一個黑色小盒子，盒內有紅絲絨軟墊，盛著一枚互扣式的銀質領帶夾，做工頗為精緻。
賀南朝抬手輕碰，居然摸到了一圈小鑽石，低調鑲嵌在領帶夾末端。平日裡用肉眼難以分辨，唯有強光照射才會奪目耀眼。
他動作微頓，拿起紙袋檢查商標，腦中響起“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