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夢在桂花樹下(1 / 2)

小說:浮生夢迴桂花林 作者:kkkkihone

元豐十三年,皇上病危,國師陳反率兵叛變,皇上權力被架空,朝廷動盪,朝廷忠臣接連遭人陷害,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元豐十四年,陳反率士兵攻破皇城,朝廷滅亡。黃氏世子黃贏被扶持上位,宣陳反為護軍都尉。

元豐十五年,朝廷下令陳反率陳家軍南下收復城池。

元豐十六年季秋,長青城破。

混亂中,宋景清被母親塞進了衣櫃後的暗房裡,宋景清強裝鎮定地坐在暗房中,趴在房門上,透過縫隙,她看到了母親跪在地上,背對著暗門,懇求士兵放他們一馬,一剎那,劍身穿透胸膛,明晃晃的閃爍在宋景清眼前,冰涼的劍鋒在陽光的對映之下泛著森冷的寒意。宋景清被嚇得連連後退,她緊緊的咬住手指不敢吱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片刻之後,待士兵腳步聲漸漸稀疏,她緩緩地推開暗房的石門,顫抖地走到父親身旁,慌亂地摘下父親的玉佩,又轉身跑到灶臺後抱起母親,失聲痛哭。

聽到屋外來回盤旋猶豫不斷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她慌忙的躲進灶臺下,忽然她看到母親雙手緊握的刀子,她咬緊後牙跟,掰開母親的手,撿起刀子。微微顫抖地閉上眼,在手上重重地劃出了幾道血痕,沾了沾灶臺旁溫熱的灶灰,塗抹在自己的臉上,手中緊握著父親的玉佩,抱起母親躺下,她面向母親,眼睛忽閃忽閃,閃爍著淚光,沉沉地睡過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感覺四周天昏地暗,她掙扎地站了起來,踉蹌地走了幾步,臉色發白,感覺全身沒有了力氣。她並不知道後來都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她醒來時天色微亮,四周瀰漫著還未完全散去的塵土,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機,彷彿在宣告一座城的消失。

宋景清只是一個垂髫之年的孩子,這樣子未免也太殘忍了,她的世界崩塌了。她沒有力氣再去哭鬧,只是輕輕的推開了母親,四周尋找到了紗布簡單包紮好自己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踉蹌了一下,蹲下身拖起父親走出了家門。

黑暗後的第一縷陽光很刺眼,宋景清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環顧四周停頓了一下,微微嘆氣,繼續往前走。

她將父親拖到後山的山坡上,緊接著回頭去拖母親。她搖搖晃晃地走著,感覺自己快倒下了,四周只有母親與地板相互摩擦的拖拽聲,和她自己頻繁又急促的喘息。她的手指尖微微支撐著地面又掙扎地站起來,口裡不斷地喃喃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把父親母親安葬好在後山上。在深山陽光透不過樹木的地方,她靜靜地坐在土地上,漫無目的地朝面前堆砌著黃土。兩眼空洞,心如死灰。

“爹.......,娘.......”她緩緩地扯開嗓子,嘶啞地叫了出來。伴隨著狂風呼嘯的聲音,她累了,趴在墳前用力的哭喊了出來。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他的眼皮緩緩地合上,又一次失血暈了過去。

不知何時窸窸窣窣的鳥鳴聲把她吵醒,她掙扎著扒著面前的土堆,使自己從土堆前移開,她輕輕的站起,卻不料被石頭絆倒摔了一大跤,她又扒著黃土掙扎地站起來,宋景清腦子嗡嗡作響,她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只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和雜亂的呼吸聲,一搖一擺地往山下走去。

長青城裡的倖存的鄉民們看到遠處的宋景清急忙上前迎接,他們有些沒了一隻胳膊,有些瞎了一隻眼睛,灰頭土臉的,四周哀嚎聲與慘叫聲混雜,宋景清皺了皺眉心,自顧自地往前走,沒有搭理。

“景清,過來吧,我們都在這。”宋景清背後傳來了微弱且顫抖的懇求聲,她愣了一愣,微微轉過身,只見李姨在後面紅了眼眶,淚珠在她臉上不斷的劃過,將血跡,泥土與灶灰混合在一起。她聲音微顫地說,“孩子,到這裡來。” 李姨試探性地伸出了手,示意宋景清朝她走來。宋景清看著一瞬間蒼老下來的的李姨,心生漣漪。

李姨是她的鄰居,父親是朝廷木匠,常年接手朝廷的活不在家,於是母親總喜歡帶著她去找鄰居李姨。李姨的丈夫早年被地主打死了,李姨帶著她兩個兒子逃到長青城裡。她總是信誓旦旦的和其他人說她的兩個兒子將來肯定中狀元,當大官。後來大兒子不負期望地中了進士狀元,進京城當了官,小兒子則是跟著母親留在了長青,可現在,小兒子死在了他面前,大兒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宋景清還是慢慢地走向了李姨,隨李姨走進了一間破爛不堪的小屋。屋子的人不多,這些人,有的斷了胳膊,有的染了風寒,屋子裡時不時徘徊著慘痛的叫聲,宋景清握緊拳頭,無奈的抿了抿嘴。

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向窗外,看著沉寂的村莊,一陣無力感襲來,她緊捏手中的玉佩,雙膝蜷縮,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裡。

這時李姨端起一碗熱水向她走來。碗中熱水帶著些許混濁,暖烘烘的水蒸氣撲面而來,宋景清抿了抿早已乾裂沒有血色而變得蒼白的嘴唇。

“渴了就喝一點,大家從附近的河邊找的,比較乾淨。”李姨將碗遞給宋景清。宋景清雙手輕輕的接過碗,看向李姨,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並未回應。

李姨欣慰一笑,她眼神一瞥,著急地蹲下,抓起宋景清纏有紗布的手,顫抖地揭開紗布。

紗布與血肉混合在一起的疼痛感,讓宋景清不由的皺起眉頭悶哼了一聲。

“我去幫你拿點藥。”李姨微愣,她迅速地起身離開,拿起新的紗布,輕輕的纏繞宋景清的手腕,“傻孩子,不要輕易的踐踏了自己的生命,好嗎?”宋景清面前她,她的眼神一閃一閃地,眼裡泛有淚光,宋景清羞愧的點頭,眼神亂瞟,最後呆呆的看向窗外。

李姨見狀,沒有說話,只是包紮好便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長青城已逐漸入冬。

他們的生活很單一,百姓們們每天聚集在小屋裡分享資源,年輕力壯的青年們上山打獵,老人們燒火,婦女們織衣…,大家分工很明確,誰也沒時間再去哀嘆戰爭的苦楚,都在為接下來無法預測的寒冬焦急著。

宋景清幹完活後每天坐在窗邊發呆,她日復一日,她已經麻木了。

終究還是迎來了寒冬。光是入冬幾天,有人被凍死,有人重新染上風寒去世,小屋裡已經不剩多少人了……,小屋裡的人一起蜷縮在火堆旁取暖,宋景清坐在火堆旁,望著搖擺不定忽閃忽閃的火苗,她嘆氣,不知道冬天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李姨好像病倒了。

夜晚,周圍喧雜聲不絕於耳,宋景清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忽然間,人群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宋景清猛地站起,她意識到是李姨急促的咳嗽聲,急忙順著人群跑過去。待宋景清跑到李姨身邊時,只見她坐在火堆旁猛咳一聲,然後僵直倒下,倒在了宋景清的懷裡。

“不.....不....不要。”宋景清用力拖拽李姨,試圖將李姨的身體靠近火堆取暖,奈何小小的身軀終究是拖不動李姨,拖了一會,宋景清便洩氣地坐在地板上,她一邊抽噎一邊使勁揉搓著李姨的手,想要給她取暖。溫熱的淚水滴在了李姨的手上,讓李姨原本佈滿了冰渣的手,化成水滴不斷流下。

四周寒冷而寂靜,讓人感覺到透骨的寒意。

宋景清看著屋子裡的人都在與旁人低頭議論,絲毫沒有上前幫助的意思,她瞬間紅了眼眶,她掃視著周圍沒一個人的神情,瞬間感感覺怒火湧上心頭,她漲紅了臉崩潰地朝著屋子裡的人嘶喊:“你們站在那裡幹什麼!趕快過來幫忙啊!”屋子裡的人顯然被宋景清嚇得明顯一愣,連忙反應過來合夥將李姨推到火堆旁,藉助火的熱氣為李姨取暖。宋景清衝向前,再次跪在李姨身體旁,不斷地朝李姨的手掌心哈氣,

火苗嘶嘶作響,火苗在屋子內不斷地跳動著,四處亂竄,好似在不斷喚醒著沉睡的寒冬,以自身的火熱去裝點單一的寒冬。

屋內倖存者們的喘氣聲不斷起伏,一圈又一圈的熱氣瀰漫在小屋的周圍,屋子內瞬間燥熱了起來。可是李姨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她好像睡過去了。

“不行……,不行……。”宋景清慌忙地搖頭,淚水不斷地在她發紅的臉上打轉,她已經沒有痛覺了,只是自顧自近乎失神的呢喃著。

任由門外的寒風肆無忌憚的吹著,凜冽的冷風從縫隙中吹進小屋裡,嗚嗚地響,火光在大家面前忽閃忽閃,蒼黃的天底下,長青城只是一座蕭索的荒城罷了,沒有一絲活氣。

見李姨仍然沒動靜,她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慌忙脫下身上的毛衣包裹住李姨,“李姨,李姨!你不能死!哥哥還在京城,他還要見你!”她低聲嘶吼,等到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絕望的坐下,緩緩地閉上眼。

這一刻,小屋又恢復了沉睡一般的寂靜,哈氣的聲音逐漸變小,熱氣逐漸消散,小屋慢慢又變回了最初寒氣透骨的樣子。

宋景清低頭,她知道李姨還是回不來了。

她的心涼透了。外面的雪依然無情地下著,她們都被困住了,沒有人能夠同情他們,更沒有人想要解救他們。

宋景清緩緩地站起,人們緩緩地為她讓出了一條道出來。宋景清顫顫巍巍的穿過人群,獨自坐回窗邊,胡亂地擺動衣袖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淚水,強行制止住了抽泣,無神的望著窗外。

外面的暴風雪沙沙作響,此時無聲勝有聲。

許多人圍在李姨身邊,低著頭,終究是忍不住了的哭了,緊接著小屋裡不斷地響起了倖存者們的哭喊聲。

“這種生活我們還要過到什麼時候!”

“老天爺啊!求求你施捨一下我們吧!”

“放過我們吧......”

…….

宋景清在一次又一次的哭喊中起身再次走向李姨,叫上了幾個鄉民安靜的處理好李姨的屍體,又安靜的坐回了火堆旁。

夜深了,鄉親們紛紛睡去,宋景清徹夜未眠,她不斷地起身為熟睡的鄉親們添柴燒火,又默默地坐下。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著,始終沒有睡下。

雪停了。

宋景清隨手抄起一根柴火,伴隨著嘎吱嘎吱的響聲,宋景清開啟門走了出去。

她看著門口堆起的一個個隆起的雪堆,一種強烈的悲壯與淒涼之感瞬間蔓延了全身,她軀體微微一顫,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不安,她好想逃跑,緊捏柴火轉身跑走。轉瞬間,她跑到了長青城的大道上,她無助的站在空無一人的大道中央,掃視四周,抬頭卻望見遠處那她曾嚮往的燈火通明的京城,低再望見那只有灰濛濛的一片廢墟的長青城,她失望地低下了眼眸,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在眼睛裡打滾

“到底誰能來救救我們……”

無力感湧上心頭,四肢癱軟地跪下,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雪又開始下了,一片又一片皎潔的雪花打在她的臉上,雪白但又冰冷,像純白高潔地皇后鋒芒而又銳利,告誡著她原本就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她就這樣跪在雪地上,垂著頭。試圖想要好心人去憐憫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全身開始微微顫抖,牙齒不斷地打著寒顫,膝蓋不受控制地與地面不斷地摩擦,她握緊拳頭,咬著牙,仍然不肯離開。

突然間,她感覺到一個黑色身影吞噬了她,她緩緩抬頭,託著滿是淚痕的臉望向他。是一個年紀比她略大的男孩,儘管穿著破爛不堪的布衣,依舊不能阻擋其英挺的身姿,修長的身形。眉眼間修長疏淡,鼻樑挺拔,幽深的眼眸在柴火的對映下一閃一閃,寫著一些讓人無法讀懂的情緒,帶著一股只屬於他的清冷。他的長髮凌亂散落,只隨意地用跟帶子紮了起來,在寒冷的吹佛下,凌亂飛起。

“小妹妹,這裡太冷了,我們回屋,好嗎?”他走到宋景清旁蹲下,試圖詢問她的意見。宋景清被嚇得連聲後退,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你….你是誰?”她微微顫抖,驚恐的看向男孩。

男孩上前輕輕地拽住宋景清的胳膊:“聽話。”,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宋景清深知此時別無選擇,只能默默地跟在男孩身後。

屋門嘎吱嘎吱再次被開啟,男孩隨地撿起一根木柴在火堆旁點燃,示意宋景清坐下。他緩緩地拿起桌上的粗布,輕輕的幫宋景清擦拭臉上殘留的冰渣,冰渣與淚水混合鑲嵌在宋景清臉上,疼痛感讓宋景清不經微微低吟。半晌,男孩放下粗布,看向宋景清笑了笑,低聲說:“我叫珞煦。”宋景清眼神四處躲閃,她低下頭,並未回應。

“你叫宋景清,我知道。”

宋景清猛地抬頭那一剎那剛好與珞煦四目相對,火光照耀在他的眼睛裡,忽閃忽閃……,閃爍著宋景清無法讀懂的情緒,像是悲愴,像是同情。不管怎樣,在那一刻,她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之感,對面之人對他不是冷漠的袖手旁觀者,也不是憐憫的居高臨下者。

珞煦把柴火熄滅後她便沉沉的睡去了。在睡夢裡她夢到了雪融化了,太陽出來了。

寒冬過去了。

倖存者們重新振作起來,著手清掃小屋,尋找資源,修繕房子。在閒暇時珞煦便會跑來找宋景清閒聊。

珞煦趴在窗戶,探出頭看向外面,沉默片響,他緩緩轉頭看向宋景清

“你在想什麼。”宋景清轉頭看向他,只見他眼睛深邃,透露出一種神秘的情感。

宋景清連忙低頭,不再迎接他的目光。他將手臂撐在窗簷上,雙方再次陷入沉默。

起風了。

被風不斷吹起的碎髮拍打著宋景清的臉頰,宋景清眼裡不斷閃過讓人無法看透的情緒,突然間,她頓了頓,突然間抬頭看向珞煦指向遠處灰濛濛的宮殿,聲音因強忍淚水而止不住的顫抖:“六歲前我有個夢想,在哪裡,認為它是我的另一個家;六歲後的夢想也是去哪,但它並不是我的家。”她終究還是沒忍住讓自己眼淚留了下來,沒給珞煦回話的機會便急匆匆地離開了。珞煦急忙轉身看向她離開的背影,好像想說著什麼,終究還是沒有回話,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它離開。

往後的日子,鄉親們生活依舊井然有序,景清城逐漸地開始熱鬧了起來,不再像以前一樣的冷冷清清。宋景清又坐在了窗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總是喜歡看著遠處發呆,她看著遠處的京城,好似在思考著什麼,一坐便是一整天。 不知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長青城逐漸步入正軌,宋景清坐在窗邊看著日益繁華的長青城,她開始接受了這樣的生活。

一天,珞煦端著蘇姨做的桂花糕路過窗戶門口,看到宋景清趴在窗戶旁若有所思,他端起桂花糕走近宋景清。

“景清,嚐嚐,蘇姨的手藝還不錯,這桂花糕很香。”與之前平日裡的珞煦不同,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布衣,眉間多了一份屬於他的舒展與從容,他微微一笑,將盤子端到宋景清面前。

宋景清上下打量盤子裡的桂花糕,欣然拿起一片送進口中。

“好吃就都拿走,還可以叫蘇姨做多一點,現在是桂花盛開的季節。”珞煦將籃子放在窗前的桌子上,爽快的笑了笑。與往日不同,在往日宋景清看來往日的珞煦銳利神秘而無法靠近,而現在的珞煦笑眉間透露著親和溫潤而平易近人,宋景清第一次看到了這樣的珞煦。

她看了眼桌子上的桂花糕,好像在深思熟慮著什麼,突然抬起頭望向珞煦:“珞煦哥哥,明天是我的生辰,可不可以陪我一起。”這雖不是宋景清第一次邀請別人,但她不由分說的開始眼神躲閃,兩隻手指玩弄在了一塊,害怕得到珞煦的拒絕。

“當然可以。”聽到被叫哥哥,珞煦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那哥哥教你學練劍好不好,哥哥會舞劍。”他笑容爽朗,開心的看向宋景清。

但沒有回話,只是站在原地低頭不斷地啃食著桂花糕。珞煦許久沒看到回應,表情逐漸開始變得疑惑。

宋景清慌亂的將一盤桂花糕塞在口裡後,終於緩緩抬頭,鼓著滿是桂花糕的腮幫子含糊地說:“劍?是可以殺人那種嗎。”

珞煦察覺不對,抬眸看到宋景清已經溼紅的眼眶,逐漸止住了微笑,他剛想擺手,但停在了半空,他急忙用衣袖幫宋景清擦去了眼淚。不一會,他背過宋景清,不再是微笑,眼神中剎那間又變回如同往日那神秘而無法讀懂的珞煦。

宋景清依舊沒有回話,只是吞嚥著口中的桂花糕。時不時因為混雜著抽噎而猛地乾咳,但珞煦始終無動於衷。

“要不我們換一個......”過了半晌,珞煦輕輕地出聲。

不等珞煦說完,宋景清提前一步打斷了他的講話。因為急促而乾燥,宋景清幾乎嘶啞的吼出:“麻煩教我吧,我學。”

“好。”珞煦轉過身,他沒變,還是那樣笑盈盈的看向宋景清,但宋景清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剛想起聲解釋,被他打斷:“那申時小屋後山上見。”

“好!”宋景清明顯發愣,但依然回應了他一個爽朗的笑容,她拿起桂花糕,比劃了一下“謝謝款待!”

未到申時

正當所有人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外出探尋情報的人突然踉踉蹌蹌地的往城裡邊跑邊大喊,緊接著跪在了城門口不斷行禮:“有官家來了!有官家往長青城來了!我們有救了!有救了!”他哭喊著,幾乎整座城倖存者們湧現了出來。

宋景清聽到後急忙跑出小屋,大道上,鄉親們互相擁抱著哭訴著。

“長青城要得救了?”

“好日子來了,好日子來了”

不少鄉民們淚流滿面,跪在地上不斷行禮,迎接佛祖的恩賜。

很快,他們自主地在大道兩旁形成了隊伍行禮迎接官家的到來。宋景清看到此景,一手扶著門,好奇地探頭望向門外。

馬蹄聲很快的迎來,急促,亦步亦趨

“好像希望真的來了”宋景清想著。

幾乎是馬蹄跨進長青城土的第一步,大家一哄而上,將官家隊伍堵得水洩不通。

“官家,救救我們…..”

“救救長青吧…..”

“救……”還沒等話說完,一把雪亮的劍直直刺向胸膛,鮮紅色的血從噴出,直接領頭的意味將軍皺著眉不耐煩地拔出亮劍,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一瞬間無情的,不留情面的倒在了地板上,剎那間,大家被嚇到四處逃竄。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宋景清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她急忙地關上門,但想到珞煦不知所蹤,她猶豫著又轉身想要重新開啟。

終究還是戰勝不了恐懼,她蹲在小屋窗戶下捏緊了手掌,試圖站起觀察外面的狀況去搜尋珞煦的行蹤。

她聽不清外面的人在說什麼,只見將士們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整個長青城被他們翻的破爛不堪,時不時便傳來幾個村民的慘叫聲。宋景清眼看著將士們離小屋越來越近,她緊緊咬住拳頭想要忍住流下的淚水,她觀察周圍,緊父親的玉佩,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小小的身子撐住窗簷,大腿跨上窗簷,準備翻窗逃往後山求救。

正當翻到一半時,大道上突然傳來了大喊聲,她沒抓穩重重的摔到了窗外。

“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什麼,宋景清心想,她蹲下來貼著牆壁緩緩地走到大街旁的小巷子裡。

大道中央被眾將士拽著胳膊拼命抵抗的人便是珞煦。

他的臉上胳膊上全是剛被鞭打而殘留的血痕,鮮血沿著面部不斷滴落,他的胳膊被拉起,他抬起頭仰天嘶喊,不斷噴湧出鮮紅的鮮血,他在一聲又一聲絕望的嘶吼下轟然倒下。

宋景清瞳孔微震,嚇得連忙後退,直到退到了巷子後,她的眼淚再次不爭氣的落下,她坐在地上哭的幾乎要岔氣,信念再次崩塌了。

最終她沒有跨出步伐,對於她來說,她現在什麼都做不到。她坐在地板上雙手抱膝,聽到大街上喧譁聲逐漸歸於平息,便知道珞煦離開了。

大道中心在人們議論紛紛中被抬走的男孩,他滿口鮮血,面目猙獰,在不斷地掙扎中,不斷轉頭,霎那間,他停住了目光,目光鎖定住巷子裡被嚇得倉皇而逃的女孩,笑了笑,便倒了下去。

就這樣,長青城又安靜了,又回到了那破敗不堪的模樣。大夥們都死氣沉沉,有人睡倒在大路上,有人成天眺望,有人寄託於神靈。終究沒有迎來萬物復甦的季節。

宋景清沒有再去尋死,她日復一日坐在小屋的窗戶旁,一動不動,面如死灰。

長青城好像真的不剩多少人了,看來真的要消失了。她心想。宋景清眯了眯眼,她好像想不起她眼中的長青城最初的樣子了。

在沉寂中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鄉民們循規蹈矩,圍在火堆旁過冬,上山砍柴,燒火煮飯,安靜而沉默。長青城已經不知道沒再有過熱熱鬧鬧的氛圍了。他們或許會被山上衝下來的野獸突然咬死,或許會被深山中的強盜洗劫錢財而殺害,或許會凍在無情的寒冬裡,可以確定的是,不會有人再去在意他們的死活。

人們天天為搶佔獨屬於自己的私有領域而燒殺掠奪,為獨屬於自己的糧食而互相廝打。宋景清自然,她明白,在荒野生存守則裡,適者生存,人人只為自保。她必須自己找到自救的辦法。

宋景清已無親可依,時常在半夜緊緊地握著父親的玉佩默默祈禱神的到來,但那麼久過去了,時間還是逐漸的磨去了宋景清的希望。

宋景清已經逐漸開始記不得日子過去了多久,逐漸的,再一次入夏。

山上桂花樹又重新盛開了,花瓣隨著風飄到了城裡,香氣馥郁。長青城已經長眠,只有它們卻都在年復一年的努力喚醒這一座沉睡的城池。宋景清坐在屋簷旁,撿起地上散落的桂花。

年歲已過垂髫之年,一下子什麼都變了,但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一些人依舊沒有回來,而一些人永遠都回不來了。她無法再像小時候一樣和父親炫耀她今天又收到了私塾先生的誇獎,也無法再穿上母親給她織到鞋子,甚至是李姨,她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珞煦呢,你去哪了,你還好嗎,你還沒有教我練劍呢。宋景清垂眸。

“官家來了,官家來了!”

熟悉的聲音又響起全城,這次不再是急切,熱烈的呼喊聲,反而一下子全城多了一份危機,警戒感,鄉民們紛紛急切地跑回屋子裡躲了起來。

又一次,長青城安靜了,只留下微風颳起桂花樹花瓣散落的聲音。

宋景清驚恐地蹲在桌子底下,緊閉雙眼,害怕地等待著馬蹄聲的踏來。她捏了捏拳頭,由於緊張而不斷揉搓著自己的拳頭。這次並沒有如同上次一般人潮湧動,整個城安靜的只有馬蹄舒緩行走的聲音,與上次不同,不是急促的馬蹄聲。好奇心的驅使下,宋景清緩緩地把頭探出桌外。

她呆呆愣愣地看了好一會,映入眼前的只有一輛寬大而敞亮的馬車,馬車邊緣一閃一閃,像是昭示著皇權富貴身份的象徵,車後拖著成箱成箱堆積如山的銀子,宋景清不由地張大嘴感嘆。愣神間,車上下來一對年老的夫婦,後面跟隨著一個年紀稍長於她的男生,活蹦亂跳的,咻地一聲便跳下了馬車,周圍人笑眯眯的在一旁責怪,卻毫無惡意。宋景清心想,“他們好像是好人。”

那一對夫婦下車後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麼,隨後湊到男生耳邊彎腰低聲說話,男生便開始滿城尋找著什麼。

正當宋景清趴在窗邊看著愣神,突然一個人影從她眼前竄出。

男生笑了

“舅舅,舅母,找到一個!”男生開心地指向宋景清,轉過身對著遠處的夫婦大喊。

宋景清被嚇得連連後退,她四周掃視,慌忙地抄起桌上的匕首:“你.....你是誰?你別過來!。宋景清近乎嘶啞地吼了出來,眼眶發紅,眼神搖擺不定的看著男孩與他背後的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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