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藥!(1 / 2)

小說:欲夢故事集 作者:欲夢不欲

航班在東圭勒機場降落之後,我們頓時感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我們五人拎著裝有樂器的箱子走出機場,立刻看到幾個面板黝黑的當地人站在一輛破舊的小巴車旁,舉著寫有我們民樂團中文團名的木牌,正等待著我們。

上了小巴車,半小時後我們來到一個簡陋的碼頭,隨後我們登上一艘鐵皮船,伴著馬達的轟鳴聲,我們花了三小時才來到某個上游小鎮。在這無名小鎮上,我們改乘一輛由三輪摩托改裝的小貨車,沿彎彎曲曲的山道行進,直到傍晚,我們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泰若卡山谷。

泰若卡山谷位於M國北部與N國、F國交界處,即所謂的三不管地帶。從蒙著帆布的車廂跳下來後,我們看到了漫山遍野正在盛開的妖冶花朵,奼紫嫣紅,煞是耀眼。“那是罌粟花。”樂團中年齡最大的辛叔喉頭髮顫地說道。辛叔五十二歲,樂團二胡演員,此刻他看上去精神萎靡,一路上的顛簸令他非常難受。

嗩吶手華少年齡最小,聽到辛叔的話,頓時兩腿發軟,差點癱坐在地上,他囁嚅地問我:“楚歌,我們會不會遭遇M國的緝毒警?緝毒警如果發現我們在這裡,會不會以為我們也是種罌粟花的罪犯?把我們抓起來?”

“別想那麼多了!”我瞪了他一眼,道,“我們只是到這裡來演出的,就算被抓了,從我們的機票資訊也可以知道,這是我們第一次到M國來,很容易洗清罪名的。”但這話我說得很沒底氣,因為我聽說M國的警察向來腐敗,如果真抓了我們,就算我們能全身而退,也少不了花上一大筆錢。

彈揚琴的青衣與玩打擊樂的小馬跟著下了車,這對小情侶看到漫山遍野的鮮花後,竟不約而同腦袋湊到一起,摸出手機拍大頭帖。可剛拍了幾張,我們便聽到山谷深處傳來憤怒的吼聲,循聲望去,只見一群面板黢黑身穿骯髒軍裝計程車兵沿羊腸小道向我們衝了過來,每個士兵手裡都端著火力強大的衝鋒槍。

我嚇壞了,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際,那些士兵已經衝到我們面前,一個士兵從青衣和小馬手中搶過手機,狠狠砸在地上,“啪!”手機頓時四分五裂,青衣撕心裂肺叫道:“哎呀,我的Iphong4S……”但她看到士兵舉起手中的衝鋒槍後,只得活生生把後面話咽回了肚子裡。

那個士兵用生硬的中文對我們說道:“在這裡,不許,拍照!拍照,下不為例!否則,格殺勿論!”

我們只好點頭,隨後從這群士兵中走出一個戴著軍帽的男人,這男人三十多歲,相貌英俊,麵皮白淨,見到我們後,微微一笑,用流利的中文說道:“這位女士,請不要介意,回頭我會賠償你一部新的Iphone4S,但也請你以後不要再在山谷裡拍照,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我們說:“你們就是‘歡樂多民樂團’吧?歡迎各位光臨泰若卡山谷,我是這裡的副指揮官,卡姆昂上校。”

哦,原來他就是卡姆昂上校,之前透過電子郵件約我們樂團到M國來演出的聯絡人正是他,他提前匯來了定金,並幫我們辦理好護照機票,也和我透過電話,一直熱情有加,沒想到他竟是泰若卡山谷的副指揮官。

我趕緊與他握手,說道:“我就是團長楚歌,彈琵琶的。”

卡姆昂讓手下幫我們拎著樂器箱,帶領我們向山谷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楚先生,在電話裡我已經介紹過這裡的情況,泰若卡山谷的總指揮官林先生年歲已高,又身患重病,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希望在臨死之前,還能聽到最後一次正宗的中國民樂,所以我才向你們發出了來M國表演的邀請。”

是的,卡姆昂上校之前就對我說過,我們是為一位處於彌留之際的老人演奏中國民樂,但我只知道姓林的老人是位老兵,抗戰時來到M國打擊日寇,之後再也沒有回去,留在了M國,卻不知道林先生竟然是這座山谷的總指揮官,而且這座山谷裡還到處都種植著妖冶的罌粟花。

還有一點令我感到很疑惑,“歡樂多”只是一家經常在中國西南山區四處巡迴演出的小樂團,畢竟現在城裡喜歡民樂的人越來越少了,即使在鄉村,我們也多半是在紅白喜事時進行演出,卡姆昂為什麼偏偏會選中我們來M國為林先生演出呢?

但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當我們沿山谷裡的羊腸小道,來到一片連在一起的茅草屋前,一個士兵突然開啟了我們盛放樂器的箱子。他首先開啟的是我裝琵琶的那個箱子,我正想責罵他沒有禮貌,要知道對於一個樂手來說,樂器就是自己的生命,可他竟徑直找來一片鋼鋸,沿著琵琶的琴身鋸了下去。

“你在幹什麼?”我也顧不上士兵們手裡端著的衝鋒槍,向我的琵琶撲了過去,但一個士兵立刻死死抱住了我,令我無法動彈。在吱吱吱的響聲中,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士兵用鋼鋸鋸開了我的琵琶,而這時我才發現在琵琶被鋸開的地方,竟有個小孔,孔裡藏著一個油紙團。

“那是什麼?”我詫異地問道。

卡姆昂微微一笑,說道:“藥,那是藥。為林先生續命的藥。”

“為林先生續命的藥,怎麼會藏在我的琵琶裡?”

“因為這種藥的原材料,除了珍稀的蟲草、藏紅花之外,還使用了虎骨、犀牛角、熊膽、海豚骨等珍稀動物的身體組織,也就是所謂貨真價實的十全大補丸。這是我們花重金請中國境內的民間奇人特意製作的,但這樣的藥品,根本無法透過海關,所以只好換一個辦法帶到這裡。”卡姆昂一邊說,一邊扭過頭,眼神頗具深意地望向華少,華少虧心地低下了頭。

我明白了,原來是華少這廝動的手腳,一定是在國內的時候,卡姆昂的手下就私下找到華少,讓他把十全大補丸藏在了我們的樂器中。還好,過海關的時候沒有被查到,否則我們可能早已身陷囹圄了。

不僅我的琵琶,辛叔的二胡、青衣的揚琴、小馬的鑼、華少自己的嗩吶,都藏進了十全大補丸,加在一起共有三十多粒。士兵清點之後交到卡姆昂手中,卡姆昂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我卻哭喪著說:“上校,我們的樂器都被毀了,演出怎麼辦呀?”

卡姆昂微微一笑,道:“楚先生,不用擔心,山谷早就為你們準備好了一套嶄新的樂器,都是請高人制作的。為你準備了一把檀木製成的新琵琶,一會兒你去看看吧。”

我頓時驚喜交加,檀木琵琶,那可是我根本買不起的高檔貨啊。剛才眼睜睜看到琵琶被鋸斷時產生的無盡憂傷,也就立刻煙消雲散了。

卡姆昂邀請我們來到一間茅草屋中,進了屋我們才發現,這幢房子只是在牆外裝飾了一層茅草,屋內則砌著磚瓦水泥,還有冷暖空調、液晶電視。在屋內正中,擺著一張病床,床上躺著一位頭髮斑白的老人,臉上滿是褐斑,全身骨瘦如柴,鼻孔裡插著輸氧管。這位老人,想必便是泰若卡山谷的總指揮官林先生。

在病床旁,肅立著一位身披白大褂的醫生,這位醫生身材矮小,戴著一副遮住半張臉頰的口罩,看到我們入內,朝卡姆昂點了點頭,便退出了茅草屋。卡姆昂來到林先生身邊,彎腰俯身,輕聲說道:“林先生,我帶來了您家鄉的民樂隊,今晚我就讓他們在廣場上表演,到時候我親自把您推到屋外欣賞他們的演出。”

林先生顯然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意識,他身體絲毫沒有動彈,但我卻發現從他的眼眶中,突然滑下了兩行淚水,從眼角一直流到耳邊。我們的演出竟能讓一位垂死老人流下熱淚,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從卡姆昂的話裡,我也得知原來林先生是我們的老鄉,難怪卡姆昂會千里迢迢找到我們,敢情是想讓林先生聽到原汁原味的家鄉民樂啊,真是用心良苦。

我們也逐一向林先生打了個招呼,雖然他無法說話,但也試圖用眼神與我們交流,可惜他的眼珠早已渾濁,絲毫不帶有任何情感。

“楚先生,你們一路上辛苦了,先去看看新樂器,然後去吃晚餐吧。今晚就要進行第一次演出,不吃飽可不行哦。”卡姆昂熱情地說道。我們跟在他身後,出了茅草屋。

演出的廣場,其實就是一塊茅草屋外的空地,分外簡陋,但現在已經佈置好了一個高臺,臺下則擺滿木椅。我留意到,在高臺上有一張桌子,桌上似乎放了什麼東西,但那東西卻被一張白布蒙著。

樂器放在這排茅草屋最盡頭的一間裡,我們跟著卡姆昂向那間房走去,剛走到一半,路過一間茅草屋時,我突然聽到那間屋內傳來奇怪的聲音,有點像野獸在嘶吼,又有點像什麼人在呻吟。見我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卡姆昂不好意思地說道:“呃,這是山谷的醫務室,裡面有位剛做完手術的傷員……”

哦,這裡有很多種植罌粟花計程車兵,我猜,他們肯定不時會與緝毒警短兵相接,受傷也在所難免。

我們沒有太在意,繼續向前走,終於來到最盡頭的那間茅草屋。推開門之後,我看到了放在長桌上的各種樂器,那把琵琶果真是檀木製成的,握在手中頓時能夠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忍不住戴上甲片,彈撥了一聲。琵琶立刻發出清脆的響聲,是把好琴,但很可惜,音沒有調好,我還得花點時間重新調音。

我正準備坐下,重新為琵琶調音的時候,突然聽到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破爛軍裝計程車兵衝進了屋裡,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卡姆昂上校,不好了,林先生吃了剛送來的十全大補丸,然後七竅流血,死了!”

我大驚失色,而卡姆昂上校則愣了愣,突然轉過身,一把揪住華少的衣領,憤怒地叫道:“混蛋,你是不是被緝毒警收買了?讓你把十全大補丸換成了毒藥?想毒死林先生,讓我們泰若卡山谷失去精神領袖後群龍無首?”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眼睜睜看著卡姆昂把不住叫喚的華少拖出了茅草屋。

我趕緊衝到門邊,卻被那個報信計程車兵用槍指著,不准我出去。透過茅草屋窗戶,我看到卡姆昂正歇斯底里地拖著華少,把華少拖進廣場之中,又拖上了那個高臺。

華少拼命叫著:“不是我乾的,我沒有換毒藥!我都是為了錢才答應你,把藥藏進樂器帶到這裡來的!我只是想賺錢買個Iphone4S,本來我想賣掉一個腎,在本地論壇上發帖問買家,是你找到我,說不賣腎也能賺到買Iphone4S的錢!毒藥真的和我無關啊!”

我總算明白華少為什麼會在我們的樂器裡藏藥丸了,原來是為了賺錢買蘋果手機。真是笨,難道他就不能像青衣和小馬那樣,先買部山寨的Iphone4S嗎?帶到這裡來裝作拍照,被士兵摔了,卡姆昂上校還答應送他們一部真正的Iphone4S呢。

我正為華少感到不值的時候,卻立刻透過窗戶看到了令人恐懼的一幕。

只見卡姆昂一把扯掉了高臺桌上蒙著的白布,白布下露出了一臺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從我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在那玩意兒的下方有一個圓洞,上面則泛著寒光,似乎是塊金屬片。卡姆昂拖著華少,把華少的腦袋塞進了那個圓洞之中,緊接著在那玩意兒上按了一下。

一道寒光迅速掠過,然後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咕嚕嚕地落到了地上。與此同時,還有一蓬鮮紅色的液體撒向了空中。

啊——那玩意兒竟是一個斷頭臺!

就在剛才,華少的腦袋被這斷頭臺活生生地斬了下來,還咕嚕嚕地在地上滾了幾個圈。

我發出一聲慘叫,而青衣則索性暈倒在小馬的懷裡。

惟有辛叔依然保持冷靜,他用低沉的語氣緩緩對我說道:“楚歌,這次恐怕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都得死在這個地方。”

隨後,我們被關進了一間茅草屋裡,正是之前卡姆昂說的那間醫務室。事實上,這根本不是什麼醫務室,而是一間囚室,在囚室中,並排了十多個有著密匝匝柵欄的鐵籠。在我們之前,已經有兩個人住在囚室鐵籠裡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

我們剩下的四個人各被關進了一間鐵籠裡,卡姆昂上校親自為我們的鐵籠上了鎖。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身材矮小的M國當地人,雖然我覺得他的相貌很陌生,但從他那雙陰鷙的眼神,我立刻認出,他就是之前身穿白大褂在林先生屋內出現過的那位醫生。

這個身材矮小的當地人,此刻穿了一件黑色長袍,手裡還捏著一串念珠,在他那件黑色長袍的下襬處,繡了一隻紅色的蠍子。他轉動著念珠,掃視著我們四人,還有屋內另外兩個囚徒。片刻之後,他陰冷地笑了笑,對卡姆昂說道:“好了,還需六天,我們就可以讓林先生的靈魂,安然升入天堂了。他的靈魂,將繼續保佑泰若卡山谷的安全,保佑我們繼續打勝仗,賺大錢!”

我沒聽明白這傢伙的意思,而那個早已被關在鐵籠裡的女孩卻突然惡狠狠地叫了起來:“卡姆昂,你這卑鄙的混蛋!你終於動手,殺死了我爺爺嗎?”

卡姆昂聽到女孩的聲音,又是優雅地一笑,答道:“林婉月,你爺爺不是被我殺死的,而是被人毒死了。毒死你父親的兇手,我剛剛用斷頭臺切掉了他的腦袋。而他還有四個同夥,現在正和你待在一間房裡呢。”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女孩就是林先生的孫女啊。可既然她爺爺是這兒的總指揮官,她又為什麼會被關在鐵籠裡呢?

女孩朝我們望了一眼,不再說話。卡姆昂和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矮小男人離開之後,囚室裡頓時陷入令人絕望的氣氛中,青衣和小馬不住哭泣,辛叔則連聲哀嘆。

良久之後,大概是那個叫林婉月的女孩聽到卡姆昂的腳步已經遠去,她忽然幽幽地問道:“喂,你們是從中國大陸來的嗎?”

我點了點頭,同時驚異地發現,林婉月用的語言不僅是中文,而且語調裡還帶有一點方言——她用的方言,竟與我的家鄉一模一樣。

這也難怪,她是林先生的孫女,而林先生和我們又是老鄉。

得到我的答覆後,林婉月不禁嘆了口氣,聲如遊絲地自言自語道:“糟糕了,瓦素巫師已經開始他的七日祭了……”

七日祭,她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倒是辛叔在我旁邊的鐵籠裡嘀咕著:“楚歌啊,我們都上當了,這裡根本沒有什麼民樂演出,我們是被騙到M國來的,他們騙我們來,就是為了殺死我們。”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們?”我歇斯底里地叫道。

“楚歌,你想一想,我們在家鄉演出,根本沒什麼名氣,他們為什麼會找到我們?還給那麼多錢?從華少臨死前說的話,我們可以知道,他是在網上本地論壇發帖,問誰可以買他的腎臟,才和卡姆昂聯絡上的。也就是說,卡姆昂先找到了華少,再從華少那兒順藤摸瓜找到了我們。演出,只是引誘我們來到M國的理由而已,但至於他為什麼要把我們騙到這裡來,我就不得而知了。”

“是為了七日祭!”林婉月突然叫了起來。

七日祭,我又一次聽到了這個古怪的名詞。“七日祭是什麼意思?”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是M國北部叢林裡一個古老的習俗,據說一個戰士如果死於敵人手中,那麼必須殺死七個與敵人出生的同一個地方的人,斬落他們的腦袋,每天一個,一共七天,就可以讓那個戰士的靈魂升入天堂。戰士死時的沖天怨氣,便將成為保佑部落平安的神祇。還有另一種說法,如果殺死戰士的人,恰好是戰士的同鄉,那麼戰士的怨氣將會變得更加熾盛,因為這就類似於被自己人從背後捅了一刀——各位,現在你們應該知道為什麼會被騙到這裡來了吧?”林婉月不帶任何語氣地向我們解釋道。

是的,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林先生行將就木,他過去無疑是位叢林戰神,真正的勇士。當他死後,他的手下卡姆昂便希望林先生的靈魂可以繼續保佑泰若卡山谷計程車兵們戰無不勝賺大錢,所以延請巫師作法,一定要讓林先生死亡時的怨氣成為保佑他們的神祇。要想讓林先生的怨氣成為神詆,他就必須安排林先生死於他同鄉的手中,並同時殺死七個林先生的同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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