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線路
題記：人從出生開始就註定要走向死亡，有人卻提前給自己擬定死亡路線，後悔莫及。這就叫：不作死，不會死！
一
世界盃足球賽讓球迷們寢食難安、熱血沸騰。顧興是個球迷，但不怎麼看得懂，在課間休息時間，老師們聚在一起談足球時，他顯得不自然，當個收音機，只能聽別人津津樂道、大談闊論。即使是這樣，他對足球的痴迷絲毫不減，雖然他這種人被真正的球迷稱為“假球迷”、“偽球迷”，顧興也不在乎。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觀點，誰也堵不上誰的嘴巴。
放學後，顧興匆忙給學生布置了作業，便風一般趕公交車去了。他鐘愛的足球隊今晚有一場惡戰，必須早一點趕回家，顧興一心想著足球。他想，一睹綠茵場上戰神們颯爽英姿的風采，那才叫過癮。
家裡沒有人，妻子去接孩子了，趕緊埋鍋造飯，簡單點就簡單點，炒個回鍋肉，酥個花生米，拈碟酸醃菜，煮碗白菜湯，一家三口的家常便飯便成了。顧興找了個同行，老婆也是個老師，不同的是老婆在小學教語文，他在高中教化學。夫妻倆的學校在同一城市的兩端，趕公交車便可抵達。兩人靠死工資吃飯，日子雖然平淡了點，但夫妻倆感情非常好，特別是兒子出生後，兩人視其為掌上明珠，孩子乖巧，大家愛誇，樂得小兩口一臉的春暖花開。顧興的父母有退休工資，不需要顧興夫妻負擔。老兩口把孩子帶到三歲後回了農村，過起了悠哉樂哉的田園生活，一大家人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湊在一起吃頓飯熱鬧一下，渲染渲染節日氣氛。
最後一道菜起鍋了，妻子帶著孩子進了家門。孩子剛進門，顧興摟著兒子又是親又是啃，妻子提醒他，不要用鬍子硌痛了孩子。一家人坐上飯桌，孩子在幼兒園吃過了，在一旁擺弄玩具。顧興把學校老師討論足球的場景繪聲繪色地給妻子重複了一遍，妻子聽得天花亂墜，特別佩服顧興的見解（其實是他在學校聽別人講的），嚷著晚上一定要陪老公觀看足球。
終於把孩子哄睡了，妻子輕手輕腳地走出寢室，挨顧興坐下。比賽上半場已經進入尾聲，雙方還是一比零。妻子嗑著瓜子，東拉西扯地給顧興說些學校裡發生的事，顧興應付著，不時提醒妻子看球賽。妻子對足球沒有多大興趣，純粹是為了應景，跟著顧興假裝大呼小叫。妻子的一句話徹底把顧興打懵了，她問：
“顧興啊，怎麼不見中國隊上場啊？”
“中國隊沒有入圍，踢得臭。”
“就是，中國的足球比你的腳還臭。”
“我的腳臭嗎？”
“要是姚明上場就好了，他的球打得好……”
“什麼？姚明上場？大姐這可是足球，姚明是打籃球的！”顧興徹底懵圈。
“你快去睡吧，瞧你呵欠連天的，明天還要上班哩。”
妻子真是足球盲，敢放出如此“狠話”，把顧興驚得潰不成軍、四仰八叉。算了，他都已經是半罐水了，家裡還存放著一個國家級的“足球慫包”。要是他在學校說出這種黃話，不被同事們笑死才怪。
二
第二天，鬧鈴一響，全家總動員，開始了一天的忙碌。顧興對妻子說，快要高考了，準備在學校附近租套房子方便照顧學生。妻子覺得奇怪，反問他有這個必要嗎？學校報銷房租嗎？家長給補課費嗎？顧興回答，學校不報銷，家長也不給補課費，不過學校規定了，考上一個本科獎勵5000元。妻子問顧興他的班上今年能考上幾個本科生，顧興掐了掐指頭，給妻子彙報可能有10個左右。妻子想了想，爽快答應了顧興的要求。
妻子答應他在外邊租房子，這是他沒有想到的。既然答應了，那肯定是錢的功勞。顧興看到當他說出今年他的班上可能上10個本科生時，妻子的眼睛大放綠光。一個5000元，10個50000元，這差不多要頂他一年的工資了。這個世界，錢就是清障機，可以清除前進路上的一切障礙。錢，真是好東西！
顧興更忙了，上課，找房子，看球賽……
功夫不負有心人，運氣總是衝著有準備的人來的。顧興不僅找到了房子，而且高考時班上有11學生衝進了本科線。學校沒有失約，履行了承諾，發放了55000元的資金給顧興。這可把妻子樂壞了，真是“教夫有方”啊，當天從資金裡抽了5000元獎勵顧興。顧興的手不停顫抖，比校長把資金交給他時還激動。不過，妻子說了，顧興的房租費由他承擔。顧興心裡一個咯噔，一年的房租就要三千啊，這一進一出，還會有什麼結餘。不過，他偷偷高興，這已是他從結婚以來，錢包裡最鼓的時候了，他暗暗感謝自己遇到了好時代，好妻子，好領導。
三
時間就是個賊，偷走了青春還不忘在額頭上刻下一道道痕跡。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顧興充分發揮不怕苦不怕累、自學成才的精神，拿著妻子獎勵的錢，買了很多足球方面的書籍來閱讀，經過一年的沉澱變成了“足球專家”。從此，他在學校裡談論足球再沒有人敢小看了。不過，足球熱就是一陣風，吹過後便冷卻下來。顧興在學校裡吹足球的時候，沒有幾個人張視，他感到很無趣。
顧興的出租屋經常是鎖著的，只有學校忙的時候在那裡住一下，平時他都回家伺候老婆孩子。轉眼孩子上了小學，輔助孩子成了夫妻倆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一天，校長找顧興談話，讓他考慮帶高三的補習班，再創曾經的高考輝煌。顧興是個顧家的人，怕帶了畢業班沒有精力管孩子，猶豫不決。但這回條件很誘人，一是可以享受補習班班主任的“特殊津貼”。二是繼續推行升學率與資金掛鉤制度，價碼提升至每考取一個本科生獎勵8000元。
不過，校長也說，現在不比以前了，現在的8000元比四年前的5000元還是不好掙的，原因是當地有很大一部分學生到省城或外地讀書去了，優質生源匱乏，競爭更多了。顧興想，先把活接下來再說吧。他和妻子剛在城裡按揭了一套大平方的房子，兩人的所有積蓄全部投進了，家裡的經濟是捉襟見肘。
肚子疼只有自己知道。自從按揭房子後，顧興一家的日子過得很擰巴。接補習班的活是個苦活、累活，幾乎要投入全部精力才會管好一個班。況且，學校也下達了保證升學率的死任務，要是稍有閃失，那真的就變成“蠟燭成灰淚始幹了”。不過，看在錢的份上，吃苦受累又怎樣呢？顧興想。
顧興把帶補習班的訊息告訴了妻子，妻子的眼睛又一次閃爍綠光，他很久沒有看到妻子這樣高興了，兩人都為房貸的事情操碎了心。當房奴的日子真的不好過，每個月的工資剛拿到手，轉眼又回到了銀行。
顧興準備拼一下，為了房子、妻子、孩子、車子……
四
四年一度的世界足球大賽又來了，球迷們的熱情再次開了鍋。顧興的足球知識有了用武之地，每天討論足球，他成了中心，眾星捧月的感覺讓人提振精神，信心倍增。可有件事情讓他鬧心，那就是帶畢業班，耗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看比賽的時間幾乎沒有。這時候的顧興，可以這樣形容：錢是他的命，但是見了足球，他連命都不想要了！
顧興對足球頗有研究，名氣遠近聞名，但是足球也讓他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那是一個黃昏的下午，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小學同學李成剛，人家的“四環素”A6輕輕地停在他身旁問他要到哪兒去，讓他搭了個順風車。同學很熱情，死拉硬拽請他到館子裡搓了一頓，喝得兩人左腳打右腳，分別多年，兩人無所不談，無話不說。
李成剛告訴顧興，自己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了，但是高中畢業後開了飯館和茶樓，這幾年正好趕上國家發展旅遊業促進了餐飲業，所以找了點小錢。同學的一番話把顧興聽得心花怒放，李成剛真的會找錢，一年就能掙100多萬，天文資料，100萬幾乎是顧興一輩子的工資收入。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一頓酒把顧興喝出了心病。他一直在思考怎麼才能成為一個有錢人呢，一個像小學同學李成剛一樣揚眉吐氣的有錢人。
常言說，命裡只有半鬥米，走遍天下不滿升。意思是說，富貴在天，人各有命。認命吧，顧興勸自己，老老實實幹工作，認認真真教書才是本分。人家有錢是人家的，自己還是在三尺講臺上拼搏吧。但他轉眼又想，要是今年高考運氣好，能推出20個本科生，那一個8000元，二十個該是16萬吧？開玩笑，16萬是多麼誘人的一個數字啊，彷彿他已經看到了校長把一沓沓紅彤彤的鈔票遞給了他。
人就是要有追求，顧興更努力教學生了，乃至於世界盃足球賽一天天臨近，他也沒有關注。真是可惜了這個“足球專家”的天分。
這一天，他忘了開靜音，電話鈴催命般響了，正在午休的顧興拿起手機一看，老同學李成剛打來的，問他有沒有時間，晚上請他吃飯。顧興本想推脫，說自己忙，確實他也忙，但同學一句話讓他瞬間改變了主意。李成剛告訴他說，自己找到一個賺錢的門路，非常適合他，既不影響工作，而且好玩好耍，還能賺大錢。顧興不信，問李成剛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李成剛對他說，就幾天的時間他已經有10多萬進賬，不騙他。
到底是啥生意會有這麼賺錢，把顧興說得心癢癢的，準備晚上去一看究竟。
晚上，李成剛來接他。顧興上了李成剛的車，劈頭就問：
“啥子生意那麼賺錢噢，那麼玄？是販毒，還是拐賣婦女兒童？”
“違法亂紀的事情，咱們不碰，咱們就是玩玩兒，掙幾個小錢花花，違法亂紀、傷天害理的事咱絕對不沾。”
“你別賣關子，到底是啥子情況，快說。”
“好好好，我給你說，——押球！押球知道啵？”
“噢，整半天，你說是賭球嗦？沒意思，我聽別人吹過。我這個人喜歡足球，但從來不沾賭，對這個我沒興趣。不去了，我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