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
謝素潔在給謝獻送茶的時候,聽到了容山隱要遠赴邊鎮任監軍使的事。
咣噹一聲,茶水落地,茶沫子濺上謝素潔華貴的衣裙,沒等僕婦蹲下身子擦拭,謝素潔已經噙著眼淚跑出了家。
她一路闖到容府,門房看到謝家小娘子沒有拜帖就登門,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謝素潔發了狠,她咬牙:“阿隱哥哥,我知道你近日都在府上收拾行囊,沒有上值,我有話同你說,你放我進去!”
謝素潔這是不要臉面,一心胡攪蠻纏了。
白管事見狀,知道自已攔不住,只能去書房請示容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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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素潔鬧到容家來的時候,很快傳到了溫月和沈明華的耳朵裡。
今日,沈明華在容家做客。
她知道自已的好姐妹要跟著兄長去蔥嶺以東的邊境,心裡既羨慕又擔憂。
那是神秘的西域,據說關外相鄰的幾個小國都富饒強盛,由於氣候複雜,晝夜溫差大,當地的瓜果汁水豐沛甘甜。當地還有能歌善舞的胡女,會彈琵琶、拍鈴鼓,纖纖腰肢,眉目如畫,臂彎上掛金鈴鐺、金臂釧,聽到激昂的鼓點聲便翩翩起舞。
沈明華是個生長於京城的居家小娘子,她幻想的邊境全是美好的畫面。
唯有溫月這種江湖上闖蕩過的少年人才知道,那不過是冰山一角,在任何地方,有權有勢的貴人總能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享受到最好的生活。
他們要去的邊城雲州,離六州失地很近,時常有遺民從那幾個被夏人統治的州府逃出來,一路披星戴月,翻山越嶺,來到雲州以及東州。
他們好不容易逃脫獵捕的夏人,走過荒漠,逃回故國。鞋子磨破了,腳底上全是嶙峋的疤痕。他們一個個餓得瘦骨嶙峋,欣喜若狂地跪在城門前,他們痛哭流涕,訴說自已對故國的想念。
可是瞭望塔上站崗的守衛駐軍,不敢開城門,放他們進來。一個是害怕收留這些遺民,會再次和夏人產生軍事衝突,他們擔不起這個責任;另一個是,萬一這些是夏人派來的細作,貿貿然收留進城,反倒會導致其他州府的軍事情報洩露,慘遭蠻族鐵騎的踐踏。
他們總不能拿自已境內子民的性命,去賭這些遺民的忠心吧?
於是,遺民們等到的不是故國軍士寬宏大度的照拂,而是一支支鋒銳的箭矢。城牆之上,他們的同胞,用最銳利的箭矢,直指他們的眉心骨,一箭刺穿腦骨,不留活口。
那幾年,溫月聽說,關隘到處都是森森白骨以及腐爛的血肉,餓殍遍野,愛吃腐肉的鷹鷲在大漠戈壁上空,久久盤旋,不肯離去。
溫月沒必要把這些事告訴沈明華,她希望小姐妹一直快樂、安逸,做她的京城富貴花。
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須吃一吃這些苦難的。
溫月不大愛說話,但對於沈明華來說,她真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沈明華看溫月一心只知道吃甜糕,真是乖巧又可愛,她又給她餵了一口蓮子糕。
“不過聽說,雲州那邊都是吃羊肉饢餅,你會不會吃不慣?畢竟羊肉那麼羶,你是不知道,我兄長每次回京述職,身上的味兒重得好似十多天沒洗過澡,一連吃了好幾碗米飯才肯松筷子,我爹都罵他餓死鬼投胎!”
說到這裡,沈明華皺了皺鼻子,很顯然是想到了那股不雅的氣息。
不過沒多久,她又歡喜地撫掌,笑得動人:“不過你去雲州,和我兄長就近了!他雖說和你哥哥不對盤,但待小娘子還算是親和,到時候阿月好好相看相看,若能成我嫂嫂,往後就能和我一直住一起了!”
沈明華的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溫月被那算盤珠子崩到好幾次。
溫月不知道怎麼回這句話,幸好白管事及時趕來解圍。
白管事唯唯諾諾地靠近:“表姑娘,這事兒奴才本來不想說的,可是還是告訴您一句比較好,畢竟奴才當初押寶都壓在你身上呢!”
要是讓謝素潔這樣脾氣大的貴族女子成了當家主母,那他的好日子豈不是到頭了?不成,好歹要勸著溫月,激起她的好勝心,逼她去爭一爭。
沈明華:“什麼押寶?”
白管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謝小娘子來府上搶容大人了,表姑娘快去看看啊!”
聽到這話,溫月豁的站起身,她一雙杏眸瀲灩,亮的出奇。
“在哪裡?在前廳嗎?”
“是、是的。”
一雙瑩潤的杏眼,那麼炯炯有神,彷彿看到肉包子的細犬餓狗。看得白管事有點心虛……表姑娘,你這眼神看起來不像是捉姦,反倒是興奮啊?
溫月咳嗽一聲:“白管事,勞煩你去拿些些新炒的瓜子、花生,還有甜糕。”
白管事激動:“您是想用吃食獻殷勤,阻攔容大人會客嗎?”
溫月一愣:“不是啊,看熱鬧不都得準備幾樣小吃麼?你們京城不是這個風俗?”
白管事:“……”他就說,他眼力極佳,絕不會看錯表姑娘眼裡一閃而過的歡喜,她果然是去落井下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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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月是個行動能力極強的姑娘。
她說好了看熱鬧,真的拉沈明華一塊兒找了一處視野開闊的房簷,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