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極夜開始後,天空被黑暗籠罩了。
漫漫黑夜裡,我的情感也時常洶湧著,沸騰著。回憶隨時要溢位心頭。我模模糊糊地想著過去,想著遙遠的事,眼皮越來越沉重,又閉眼睡著。
夜長多夢。我再次看到失望透頂的母親叉著腰,紅著雙眼,站在我面前。聲音沙啞。“我為什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為什麼呀?”
我絕望地閉上雙眼“對呀,為什麼我偏偏會出生在這個家庭啊?”
不是沒有想過,不降臨在這個家庭該有多好,也曾反覆的想,如果不是我,而是一個機敏伶俐的小孩,大概是會給這個家庭帶去幸福的吧。
可是沒有那麼多如果,王女士漫長的人生中,只能接受我這個不完美的遲鈍小孩,我也在羽翼未豐滿時艱難地負重前行。
王女士和李先生都是優秀的,固執的,會堅信自己所為都是正確的。
他們常常會因為各種原因爭執,爭吵。當李先生黑著臉回家,王女士“不要命”地靠近,招惹時,我就知道暗流洶湧,暴風雨將至了。
小時候,我會努力鑽入他們的空隙,拼命的勸解,但發現小小的身板無法阻攔兩人之間的推搡,我的聲音會隱入他們的咆哮後,我慢慢地放棄這毫無意義的舉止。
我默默地看著他們爭吵。聽著他們彼此指責,惡語相向,將刺耳的,毫無邏輯的話向對方一籮筐潑去。
想著:這次會吵多久結束呢?反正無論吵得多麼厲害,總有一個人會死死糾纏,低頭和好。他們就像一個牛皮糖,哪怕相看兩生厭,也要黏在一起。
眾多的爭議裡,有件事,他們倆倒是達成了高度一致—教育“不成器”的我。
王女士對生活質量要求較高,對我很多挑剔。她會因為我塗抹護膚品時不按順時針方向旋轉,大聲咆哮,會反覆指責我在吃飯時忍俊不禁的笑,討厭我走路時的蹦蹦跳跳。我對環境的敏感度比較弱,這也一度讓她對我失望透頂。
李先生崇尚的是打壓教育。黑著臉,烏雲壓頂是常態。當他開始露出不耐煩的,暴躁的神情時,我就會條件反射地回顧我最近的所說所為,看看哪裡是不是出了錯。
李先生還認為:生活處處皆教育。無論他提出的是什麼話題,最後的總結總會落回到我的教育問題。
曾犯過的錯誤會被反覆提及,一次次受傷,又一次次痊癒。
再受傷時,舊傷口還是會感到鈍鈍的疼,但終會慢慢忘記,因為,新的傷疤又出現了。
我就這樣成長著,短暫的快樂被漫長的難過、心痛代替。逐漸習慣了,麻木了。
小時候,看過毛澤東帶領人民,經過艱苦卓絕的革命鬥爭,推翻了壓在中國人民頭頂的三座大山。我也將爸爸媽媽視為兩座難以跨越的大山,想要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