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皇宮裡,雁群南飛、秋染池水,殿宇的輪廓在夕陽餘暉下顯出幾分孤寂。
即便宮牆深深、端肅孤寂,一切也都是極美的,一種精心雕琢的美,一種無人問津的美。
看著看著,楚珺失了神,就算坐上了他說的九五之尊又如何?就算做了一個勤政愛民的皇帝又如何?
自己答應他的都做到了,他卻連活著都不會!
他總是舉止放浪,卻在自己面前連解寢衣都羞紅了臉。
他總是一身桀驁,卻跪在自己面前祈求他放過自己爹爹、妹妹。
他總是言語不著調,卻信誓旦旦承諾要與自己光明正大地並肩而行。
他走了,帶走了每個安寢高枕的夜晚,也帶走了最後的美夢。
可能,那些不足與外人道也的心意,就像是手裡的瑤光劍一樣,都應該消弭在塵封的往事裡。
本就不該
何必自苦?
空曠的四角圍城裡,奏摺上批紅的筆墨味縈繞在側,不知不覺瀰漫在周遭溼冷的空氣裡,再成群結隊地堵在楚珺的鼻腔裡,楚珺不由得一陣噁心。
這種無形的撕裂感,正一點一點兒吞沒著殘存的剋制,楚珺潰不成軍。
騙子!!!
你就是個言而無信的騙子!
楚珺再也難以自抑,在心裡發瘋一般嘶吼著,為什麼他倆會過這樣脫軌錯位,可憐又可笑的人生?
竟不自覺大笑起來,不滿、不甘……不捨。
楚珺在母后的宮院裡坐了好久好久,又緩緩起身向門外走去。
門內,他蕭索,他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門外,他威嚴,他是翻雲覆雨的帝王。
楚珺抬步進了御書房,“進來!”,聲音裡透著不容置喙的天子威儀。
隨即,一抹身影俯首跟了進去,“陛下容稟,那邊一切順利。”
“嗯,既然魚兒咬鉤了,那就撒網咖。”說著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暗衛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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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李辰瑜坐在鞦韆上蕩著,老宮槐樹黑褐色的槐籽在腳下落了一地,李辰瑜發呆地數著飛過的鳥群。
“小姐,顯王和惠王都已經動身沂州了,正常算來,快馬三日即可抵達。”阿南低聲地說著。
李辰瑜一眼就注意到了,阿南左肩上滲血的外衫,“怎麼受傷了?”
李辰瑜的母親出身太醫院清河雲家,累世經醫,故此她們姊妹三人,從小就被母親逼著學了不少藥理毒理,以備不虞。
李辰瑜正說著就要上去瞧瞧傷勢,阿南見狀,忙退後一步,“是阿南辦事不力!”
李辰瑜瞪了他一眼,“別退了!讓我瞧瞧!”
阿南便動也不動杵在原地,嘴上依舊說著,“髒!不如等屬下把血汙處理乾淨,再給小姐瞧吧。”
李辰瑜沒理他,徑自觀察著傷口,說道,“傷口還好不深……嗯,沒毒,沒什麼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