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層一層地在暗了下去，天空也陰了。不明顯的寒風終於在這個傍晚慢慢地吹了起來。地面到不溼潤，多少天沒有下雨的初冬，讓她們即使坐在地面上，那細軟稀疏的野草墊著也沒有感覺到不舒服。小小的樹枝在四周搖搖晃晃地擺動著，而莊稼地裡好像看不出長出了些什麼作物，它們都無視身旁的這幾個女孩面帶憂戚的表情。
七十年代中期偏遠山區的一座小坡上，女孩子們最大的有十四五歲，最小的大概兩三歲吧。大女孩穿得稍微齊整一些，而幾個小一點的都穿著有些破舊的衣裳，完全看不清花色。
深秋的季節，她們幾乎光著腳板，半蹲半坐在這算是草坪的地方。
實際上，這個山坡上，或許這塊草坪很平展。在這裡，視野也算很開闊。她們要是抬頭的話總是望向坡下的同一個方向。
在這個時間點，她們在外面的話是應該回家去的。可看大女孩還紋絲不動地坐著，幾個小一點的也沒有誰喊“回家”，而最小的那個女孩，明顯是有些餓了，無力地依偎在大姐的腿上。
十一歲的黎之引可能早就有些不耐煩了，嘴裡嘟嘟嚷嚷地，低著頭在唸叨啥？而七八歲的黎之接伸著脖子，不斷地向山坡下面一棟屋子張望，眼神裡都懂得了焦慮、祈盼......
十四歲的大女孩黎之香，眼睛默默地看著最小的妹妹黎之來，卻沒有說“回家”的話。
她的心裡在翻江倒海般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緊張、焦慮、盼望、惱怒、憤恨、祈求......她已經很懂事了，完全明白自已和這些妹妹們，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地方幹什麼？可是她表面上一點也沒有流露出那些情緒，她顯得很淡然、安分，默默地守望著。
黎之香的眼前浮現出一幕又一幕。
大著肚子的母親王二蘭，喘著氣，一邊手裡不停地抹著桌子做著家務，一邊對在學繡著鞋底的她說：“不知道這一關我能不能過哦，管它死活，但願是一個弟弟啊！”
之香立馬傷心地望了母親一眼，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寬慰她說：“你這次生過後再不生了嘛，我們能幫你。”
母親苦笑了說：“你們都會長大的，一個個就出嫁了，誰會幫我哦？”
二妹妹黎之接正好衝進屋來，聽見就說：“媽媽我今後要幫你。”黎之香又說：“是的，我們都會幫你”。
可是母親只是笑笑搖搖頭。
黎之香又想起夏天的一場收糧大戰。那天突然閃電襲來，雷聲由遠而近，眼看雷暴雨將要來臨。她和大妹妹之引跟著母親慌慌地跑向近兩百米遠的曬場，把不多的一點穀子和玉米起勁地往揹簍裡裝。媽媽蹲在地上，想把裝好的大背篼背起來，卻反覆幾次都不能站立。她和妹妹見狀也一起去幫媽媽使力提，無奈力氣都小，媽媽還是背不起來。曬場上幾家都在忙碌，沒有誰關注到他們。香香看到一旁的小強家，小強和他哥哥大強兩個半大小夥子已經擔著他們收起的穀子跑了起來。
雨點不客氣地灑下來，接著一個炸雷，傾盆暴雨降落。周圍的人一下子跑光了，只有黎之香和她媽媽還有大妹妹小引待在雨中。媽媽即使伸手來護著她倆，也經不住雨水的沖刷。她們最終三個人幾乎裹成一團，背篼裡面的穀子玉米也任憑雨水拍打。
夏天的天冬雨還是很快就停止了。黎之香和她母親還有妹妹卻全身已經溼透，她和妹妹用盡力氣幫助母親還是背不上大背篼。她只好對母親說：“我回去叫人來幫忙哈”，就起勁地揹著沉重的小揹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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