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支戶是一個很難聽的名詞，黎之香就這樣銘刻在心中了。逐漸長大的她，去地裡僅僅幹過幾次極少的農活，她就明白了，這些農活還真不是女孩子能幹的。她看見母親累死累活的樣子，卻怎麼也沒法減輕母親肩上的擔子。母親會推開她說：“你還小不能壓今後長不高。”她也只好默默退讓。
可怎麼辦那？母親又到臨產期了，今天又是星期天，妹妹們都在家。最近這兩天都是第幾次？她總被那些來幫忙的嬸姨和接生婆婆支開。大姨王國蘭更是直接對她說：“你帶幾個妹妹去遠點玩吧，不喊你們不忙回家。”
她知道大人們希望他們不要在母親身邊，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其實她一次都沒有看到妹妹們出生的真實場景，總是會在她上學後或者她不在家的時候，母親生下了那些妹妹。她只看到母親的虛弱狀態，毫不掩飾地暴露在她面前。
可是有一次她放假正和一些朋友在村裡四處玩耍時，經過蔡虎家，傳出一陣陣撕心裂肺地哭喊聲，有人說：“蔡虎媽媽給他生弟弟了”。她一下子好恐懼，刺耳的叫聲嚇得她腿軟，她像會遇上什麼危險一樣，丟下同伴們慌慌地逃往家裡去。
回到家裡，看見正在給妹妹餵奶的母親就眼淚汪汪地說：“你不要生弟弟了不要生了。”母親看她莫名其妙地，還笑笑說：“不是我能說了算哦。”她一怒奔向床上去躺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清是誰能說了算這些問題。她滿腦子都會想母親生自已和生這些妹妹們是不是也是這樣很痛苦很悲傷地嚎叫過？一定是的。這已經是第三個女孩了，母親難道還將生下去嗎？
她不敢想象。
可事實的確就是這樣在發生著，母親又生下第四個女孩了，爺爺奶奶的臉色更難看，父親回來休假也唉聲嘆氣不斷。
如今之香和妹妹們急切地等待著母親的第五胎，心裡默唸著：“弟弟啊弟弟，想你、引你、接你來哦......”那還會是妹妹嗎？
要是還是妹妹，她們的日子最終將會怎樣？
越來越對她們淡漠的父親還會喜愛她們給她們寄錢嗎？
而爺爺奶奶和父親說過的一句話，讓之香難受了很多天。
他們說：“養女就是賠錢貨”。父親寄的錢好像都是不情願的，讓母親總是唯唯諾諾。
村上的人還會繼續欺負她們嗎？分糧或者排隊領什麼？老被擠到最後面去，把最小的最差的留給她們；親戚朋友都會看不起她們嗎？母親曾經領她們去吃過一次親戚的喜酒，吃到一半就忍不住帶她們走了。那些親戚當面談論或問母親：“你多久又生啊？生帶把的嗎？”讓生養了三個都是女孩的母親羞愧難當，不知如何作答。後來生下四胎都是女孩的母親更不願去誰家吃喜酒了，成天做不完的農活也不愛串門。
村裡和他們家感情交往的還是有那麼幾戶人，遇到被欺負的話也還是會有人站出來幫她們。比如那次二翠的母親，就不客氣地訓斥了周平家，不讓之香她們排隊讓位到後面去。“憑什麼嘛？”二翠的母親翻著眼，拉住正想往後退的之香母親，她們在村裡倒也不顯得什麼都孤陋寡聞、形單影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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