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華是否算是“山外有山”姑且拋開不論,他偷引進金陵的信件和這空屋確實幫了大忙。
五日之後,一封以假亂真的“通敵”手書透過日行千里的信鴿送往北境,經由事先安排好的線路送到了北蠻人手中。
北蠻局勢暫定。
但這瞞天過海的方法不是長久之計,政策的案子一旦明朗,齊軒作為一國丞相,論罪量刑都是需要昭示天下的大事。
而即便莫庭晟和江翊手頭就有一堆齊軒私通外邦的證據,卻不能隨隨便便呈到隆盛帝的面前——齊軒已經身陷囹圄,而隆盛帝心中正揣著對紀明澤的猜疑,如若這時候又“恰好”出現了能置齊軒於死地的“證據”,就算他此前已經相信齊軒的罪行,到這一步只怕也要多想一步。
他們手中的這些罪證,必須得在恰當的時機,經由恰當的人呈現給隆盛帝,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
而眼下他們哪一項前提條件都不具備。
“雖說靜觀其變也是形勢所迫,可如今什麼都做不了,也著實是憋得慌。”江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你最近不是忙著見縫插針地給查賬冊的人添堵嗎,怎麼會什麼都做不了呢?”莫庭晟玩笑道。
江翊聞言一頓,嘿嘿傻笑著矇混,習慣性地偷偷瞄著莫庭晟說這話時的臉色。
兩人此時正對坐下棋,輪到莫庭晟落子,他凝神垂眼,面上神色難以看出波動,但感覺到眼前人投來的目光,他便抬眼回望過去:“怎麼了?這事我不能知道嗎?”
他勾唇挑眉,大有“你不想讓我知道那我也可以假裝不知道”的意思,江翊失笑道:“倒也不是,我只是不想讓你把精力浪費在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上罷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莫庭晟睨了他一眼:“我說我是胡亂猜到的,你信嗎?”
江翊兩手手肘撐在桌面上,差點把臉懟到他的臉上,來回看了兩遍:“不信,是不是又是青霧告訴你的?”
“不怪他,”莫庭晟深思熟慮之後落下手中的棋子,嘴上繼續道:“你這幾天偶爾會一聲不吭的出門,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回來,所以那天青霧來找你的時候你恰好不在,我就隨便套了兩句話。”
江翊執起一子,撇了撇嘴:“還需要套話?青霧現在已經預設你是他的第二個主子了,只要你開口問,他還有什麼話不告訴你?”
“這是孩子聰明有眼色,你親手帶出來的人,你不應該自豪嗎?”莫庭晟見他心思也不在棋盤上,伸手越過桌面在他臉上輕輕掐了一下:“我可告訴你哦,現在大哥那邊全靠青霧在聯絡,你可不能欺負人家孩子。”
他這一下不痛不癢的,江翊假做出吃痛的表情,棋子落定,便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揉著臉,萬分委屈:“你居然為了他跟我動手,還老這麼幫他說話,我吃醋了,你看著辦吧。”
莫庭晟的目光在棋盤上巡過一邊,懊惱一閃而逝,他抬眼看向江翊,總覺得從他曖昧挑逗的神色間能看出一絲得意,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拉向自己。
溫熱的呼吸逐漸貼近,江翊眼裡的春色就快要被勾得洩洪,往前一湊,卻被莫庭晟豎起的手指擋住。
莫庭晟看著面帶疑惑的江翊笑了笑,嘴唇擦過他的嘴角在臉頰上親了一下,而後伸手把人一推:“上一局我贏你半子,這一局你贏我半子,又是打平,想要安慰?等分出勝負再說,來吧,繼續。”
江翊欲言又止,在他的眼神警告下只好乖乖坐回位置上,心裡懊惱自己就不該答應這種無聊的賭注。
兩人都是年輕力壯的身體,沒日沒夜地共處一室,又都將對方放在心尖上,免不了時有火起。
可偏偏在這床笫問題上兩人無法達成共識,武鬥又怕鬧出的動靜太大,便想了這麼個文斗的方式,三局兩勝定上下。
他們都對自己的棋藝頗為自信,卻一局下來就已經知道這又是一場“棋逢敵手”的較量。
但沒辦法,兩個人都已經被架在這裡,誰若是先退讓,那便自然要落下風了。
結果一連對弈兩天,都還分不出勝負來......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還不如動手來得乾脆——重新開局的時候,兩人對視了一眼,心裡冒出了這麼一個不謀而合的念頭。
只可惜,這時候的默契毫無用途。
兩人戰得難捨難分,誰都沒把宮裡那位“被添堵”的皇帝陛下放在心上。
隆盛帝聽罷奏報之後火冒三丈,卻也無法可想,只能叫人想辦法再探。
青霧躲在角落裡,聽著隆盛帝對著身邊心腹太監說道:“這紀明澤不過一個戶部尚書,卻能將自己隱藏到如此境地,細想之下實在令人心驚。”
他不得不再次感嘆於江翊的籌謀心思——和前面所說的齊軒定罪一個道理,隆盛帝此人多疑慣了,一件事情如果過分順利,他便容易在主觀上對其結果產生懷疑——不管能夠用來驗證這結果的證據有多具有說服力。
對付這樣的人,需得反其道而行,所有的證據都不能讓他們到手得太順利。
不過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要讓隆盛帝查到賬冊,所以莫庭晟才說,江翊所安排的一切障礙,其實就是單純給隆盛帝添堵。
正晃神,青霧又聽見隆盛帝招來一人,問他:“莫卿那邊可有線索?”
來人好像不知道怎麼說,面對皇帝陛下又不得不說,便只好面露難色:“啟稟陛下,臣派人日夜監看,發現莫大人並沒有動身出去查案的意思。”
隆盛帝眉頭輕蹙:“沒有查案的意思?你是說他無視了朕的口諭?”
來人道:“倒也不是,莫大人顯然是將陛下您的命令銘記於心的。”